李煜离开皇宫，坐上王辇，车队开始返程。

车内，李煜闭目养神，旁边小青目光不时看来，几次想要开口，但又忍住。

“想问什么就问。”

李煜双眼闭合，忽然开口道。

“王上，奴婢想知道您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车里没有外人，小青又恢复了以前的自称。

“嗯。”李煜微微颔首，声音从鼻子里发出。

“那您赶快下令抓人啊！”小青脸上欣喜，激动道。

“你着什么急，抓人你也得有证据才行啊。”李煜睁开双眼，拿起面前桌上的茶杯开始给自己倒茶。

“咱们不是抓住人了吗！”小青眼疾手快，迅速夺过茶杯，为李煜斟茶。

“就因为对方派了一个侍女过来，孤就算把人抓了，又能把他如何。”

李煜喝了一口茶水，“而且孤现在也是猜测，或许也不一定就是对方。”

小青闻言情绪一下子就变的低落，嘴里小声嘀咕道：“只要抓了人，什么罪名还不是随便找。”

李煜剑眉一挑，“你说什么？”

“没，奴婢没说什么。”小青猛的抬头，连忙道。

李煜脸色一扳，严肃的看着对方，把后者看的身体毛毛的。

“小青你这种想法就很不好，孤虽然拥有权力，但并不代表孤就能滥用权力！”

“一个国家要想发展，要想安定，要想繁荣，就必须自上而下的遵守法律，而不能利用手上的权力去随意修改。”

“那样法将不法，成了掌权者玩弄百姓的道具，一个国家也到了崩塌的边缘。”

小青脑袋低的跟个鹌鹑一样，点头弱弱道：“王上教训的是，奴婢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不，小青你又错了。”李煜再次摇头。

“啊？”小青抬头，眼睛睁大，脑子懵了。

“孤刚才说的，只是要告诉你，权力带来的不只有享受，还有责任，我们得为百姓谋利考虑。”

李煜将茶杯放下，传授着自己的经验，“你先前所说的方法，并非不能用，但要有选择性的使用。”

“比如：对方是一个本地大势力，表面上是个大善人，但暗地里却干着违法犯罪的勾当，你还找不到对方犯法的证据。”

“这个时候，你就不能拘束于法律。你可以用对方犯的一件小事，将其抓捕，然后再合法搜查对方老巢，等找到证据再将其定罪。”

“即使第一次找不到也没关系，多来几次就行。”

……

小青眼神呆呆的看着李煜，然后眼睛越来越亮，崇拜道：“原来还可以这样，王上您真是太聪明了！”

李煜脸上淡淡一笑，“这不算什么，对付恶人，咱们不能有太多的善良，只能比他更恶才行。”

“不过孤最开始给你讲的权力也是责任的话，你也需要记在心里。时常回想，只有才能你才能不迷失在权力当中。”

小青连忙点头，表示有学到东西，“奴婢知道了。”

李煜见对方乖乖点头，哈哈一笑。

他扭头看向窗口，掀开窗帘，外面大街上已经挂起喜庆的红色灯笼，一些大门更是贴上了春联。

“今天是腊月廿三了，本来可以好好过个年，非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李煜神情平淡，算算时间，消息那边应该已经收到了。

……

哒哒哒！

大街上，一黑骑奔驰而过，来到一处气派府邸之外。

这里正是当今华妃娘家—武德侯府！

骑士迅速下马，从旁边小门进入府内。

“呔！汝那蛮子，竟敢犯吾大虞疆土，死来！”

候府后院，一座戏台上，几个身穿戏袍的戏子正在卖力演出。

对面阁楼，张辉裹着雪绒大氅，怀里揣着手炉，脚下烤着火盆，旁边有妙龄侍女喂食捶腿按肩，一脸惬意模样。

自从大雪封山之后，他就很少去皇宫当值。

最近几日，他更是直接呆在家中。

对面戏班子演的戏，名叫《平蛮传》讲的是大虞立国之后，武德侯带兵南下平蛮的事迹。

因为《平蛮传》的主人公是第一代武德侯，所以每次候府要请戏班子都是必点曲目。

张辉本人也是十分喜爱，所以干脆养了一个戏班子，专门为他表演。

“侯爷，夫人来了。”

这时，旁边站着的管家上前小声道。

张辉闻言丝毫不动，依然津津有味的看戏。

张游氏从走廊拐角出现，身后侍女嬷嬷跟随，一群人浩浩荡荡走来。

“侯爷真是好雅兴，这么冷的天还在看戏。”

张游氏看着神情悠哉的丈夫，摆手挥退按摩的侍女。

“你也知道天气寒冷，那为夫看点戏，给自己找点乐子又怎么了。”

张辉抬头，看了眼妻子，神情平淡道：“你若是愿意给为夫找几个暖床丫头，那为夫也可以不看。”

“你！”张游氏气急，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不敢对张辉怎么样，眼神愤怒的看向四周下人，特别是那三个按摩的侍女。

“都是你们这些贱人诱惑侯爷享乐，来人给我拉出去家法伺候！”

“是！”

张游氏在候府内威严仅次于侯爷，没有谁敢违背。

那三个侍女脸色一白，家法之下她们即便当场不死。

但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也多半活不了多久，几乎必死。

所有人都跪下请求夫人饶命，更有人向张辉求救。

可惜后者从始至终都只是说了一句“蛮妇无礼”，便再无下文。

张游氏处置了侍女，心里愤怒去了一大半。

她挥退周围大半下人，只留下对自己忠心的几个。

“侯爷你是禁军统领，不在皇宫当值，岂不是玩忽职守，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张游氏早就摸清了丈夫的性格，吃硬不吃软，严肃道。

“那皇宫有什么好守的，耗子都不去的地方。”

张辉闻言就气不打一出来，“至于我那个妹夫找我麻烦？我还没找他麻烦，让他把我弄去霸府，结果一点信都没有！”

张游氏脸色微变，小声道：“那好歹也是皇帝，你说话小声点。他不能把李煜怎么样，对付你还是很轻松的。”

张辉脸色一僵，感觉有些丢面子，但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张游氏看着丈夫这怂模样，心中刚刚降下去的火又上来了。

她忍耐着脾气，劝说道：“不管怎么说，你管着南衙禁军，总不好一直待在家里享乐。不然你让你手下的人怎么想，这乱世手里有兵才有一切。”

张辉下意识就要答应，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

“我……到底你是武德侯，还是我是武德侯，你管那么宽干嘛！”

张游氏脸色一青一白，点头道：“当然是夫君你。”

“这还差不多，下次说话注意点。”张辉压住了妻子，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他在旁人的搀扶下起身，准备回去换身衣服进宫。

张辉虽然不满意妻子对自己的态度，但他又不蠢，还是听出对方的话有道理。

就在他动身时，走廊外突然跑来一个人。

“侯爷，大事不好了！”

张辉动作一顿，等对方近前，连忙从其手里接过密信。

“完了！”

他脸上顿时一白，手里的信跌落。

旁边张游氏连忙抓住查看，脸上同样露出一丝惊慌。

信上只有一句话：武王进宫密会皇帝。

派人前往武王府，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张游氏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肯定是那件事暴露，所以武王兴师问罪！”

张辉被扶到椅子上坐下，惊慌道。

“不，并不一定就是那件事。”

张游氏在短暂的慌张后，迅速冷静下来，“也许武王只是找皇帝说其它事。”

不过这个说法，显然也站不住脚。

毕竟李煜一共才去过几次皇宫。

“现在最重要的是联系那个女人，确认事情是否暴露。”

张游氏心思流转，迅速做出决定，“侯爷你立刻去一趟皇宫，去见小妹，一定让对方按照计划来，不要惊慌。”

“只要咱们一口咬死不知情，没有证据，即便是武王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张辉已经被吓方六神无主，此刻闻言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就去更衣准备进宫。

等到张辉离开之后，张游氏一边派人去联系侍女，一边让人去一趟娘家。

游氏当今家主是张游氏的父亲，曾经是朝廷吏部侍郎，如今是朝廷龙图大学士。

虽然并没有什么实权，但在官场多年，也积累下一些人脉，也更懂时机判断。

张游氏想请父亲帮帮她，帮帮候府。

距离武德侯府不过两条街的客栈二楼，李炎身穿黑衣云纹劲装，外罩一件雪绒赤云大氅。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从这里一眼就能看到武德侯府。

客栈楼梯，一名乔装的锦衣卫走来，在李炎耳边轻语几句。

“呵呵，果然和王上说的一样，一激就坐不住了。”

李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扔下酒钱，就朝楼下而去。

他离开客栈，早已潜伏在周围的锦衣卫立刻聚拢，浩浩荡荡朝武德侯府而去。

张辉干的坏事不少，李炎随便一找就能有理由上门。

本来以武德侯的背景，是可以安稳活到明年。

只可惜触怒了武王，对方能在牢里过完年都是一个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