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句话之后，双归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样。

眼前氤氲的云雾凝结成珠滴落下来。

“妈妈，我真的是个自私的人。”

双归说话间带着点儿哭腔：“我没办法。”

“我真的没办法。”

“我承受不住了…”

“我也想过过我的人生。”

“我也想看看我能够活成什么样子。”

“我也想看如果我一直研究，一直学习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

“即便到时候我可能过得还不如现在。”

“但是我也想尝试一下。”

“我想看看其他地方的天空，我想呼吸其他的空气。”

“妈妈…”

双归没有说话了，她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说不出话。

应姜垂下目光。

面对这样的场景，她并不是很习惯。

也有些不忍看。

她埋头处理着手上的活计。

耳边也没有再传来那边的对话。

两人都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双归…”

过了许久，耳边还是传来双归妈妈的声音。

应姜抬头看过去。

双归妈妈从怀里掏出一包纸擦了擦双归脸上的泪。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

“其实我是听不懂的。”双归妈妈说。

“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好像很伤心。”

“你没出生前，我和你爸爸每天都在想。”

“如果我这一胎，是个女儿的话，该有多好啊。”

“你爸爸当时的信里说，他到时候一定要带着你哥哥好好学习，好好练他，让他以后能够更好的保护你。”

“我当时也在跟她说，我说即便是个女儿，也要让他教你该怎么保护自己。”

“我说，先要让你有自己保护自己的能力，才是最好的。”

“但是没想到，后面出来这么多的事情。”

“你爸爸当时说他不忍心，不忍心练你，不忍心你吃苦，说你就应该是做我们掌心中的小公主，不用你经历风雨，不用你吃苦，一切都让他来，他和哥哥一起保护你。”

“但是后来出了这么多事，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你就已经吃上了这么多苦。”

“保护我们的也变成了你。”

“我一想到你两三岁的时候，人甚至都站不稳，居然还能拍着胸膛说你来保护我。”

“我就会心虚。”

“因为那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双归，你确实该自私。”

“妈妈已经自私这么多年了。”

双归妈妈叹了口气。

双归嘴唇颤抖，眼里的泪水像是开坝的水一样，奔涌而出。

双归妈妈站起来，走过去，轻轻将她抱入怀中。

她抱住了她二十七岁的女儿。

也像是抱住了之前两三岁就说着要保护她的女儿。

抱住了懂事之后一直默默照顾她的女儿。

抱住了十八岁时沉默着答应了她请求，放弃了好大学放弃了肉眼可见的璀璨前程的女儿。

双归愣了很久，才终于伸出手抱住了她的妈妈。

应姜微微叹了口气。

其他人注意到她的动作。

有些好奇的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一个人笑道：“双归母女俩感情还挺好。”

另一个人立马笑着回道：“可不是吗。”

“她们俩从小感情就好。”

“徐英自从双归她爸死了之后身体就不怎么样，小时候就是双归照顾她。”

“别说哦，双归真的特别懂事。”

“那么小一个，还没灶台高呢，踩着板凳给他们做饭。”

“嚯。”一个人点点头，“那确实不得了。”

“而且我跟你说哈，当初王景虎那工作，也还是双归听到我在这超市工作，说了应老板人很好，就直接带着他来找应老板，求着应老板才拿下的。”

“当时她都还没上大学呢。”

应姜目光看过去。

确实是超市的一个老员工。

年纪很大了，在超市干了很久了。

她感应到了应姜的目光，也看过去：“可别说，小老板，你爸当初也是和你一样。”

说到这儿，她摇了摇头。

“呸。”她改了话，“说错了，说错了。”

“是你简直跟你爸当初一模一样。”

“你爸也是个很好的好人。”

“听到双归她们家那个情况，和双归见过一面后，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而且当时超市其实是不需要保安的，看到王景虎，那是特意给他开了一个保安的职位。”

“前面王景虎刚来工作还不适应，还是双归手把手教的呢。”

…

这阿姨年纪大也健谈，只是说了几句之后，就会不自觉转到其他话题上面去。

应姜在一旁听着，不自觉地想起奶奶放在橱柜上的那些老照片。

那是她对她父母唯一留下的几个印象了。

她从小就是留守儿童。

即便小时候有一些和她父母的记忆。

但是也因为后面时间越来越长，便也变得日渐模糊。

唯一清晰的记忆。

也是十二岁那年，从远方传来的一个消息。

她父母出了车祸，当场去世，尸骨无存。

甚至连一张遗照，应姜都没来得及看见一眼，便被奶奶赶去上学了。

等她终于上学回来之后。

才终于看清楚了那个遗照。

也才终于知道她父母当时长什么样子。

不过很快，她奶奶就收好了那些遗照，将它们压到了箱底。

她不想看到那些惹她伤心。

应姜知道。

也就没有多问。

这回，也算是应姜第一次知道其她的关于她父亲的故事。

她不知道该怎么动作。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默默点头，笑了笑。

时间过去的很快。

她们这边准备了很多好菜色，一起摆放在食堂的桌上看起来十分丰盛好看。

王景虎也进入了食堂。

隔老远看到双归和妈妈的时候。

满是凶戾的脸上，立马变得柔和。

“妈，你怎么也来了？”王景虎笑着问。

“我也过来吃饭。”双归妈妈笑着说。

她个子和双归一样，都是小小的。

但是王景虎走到小小的她们面前。

山一样的个子像是立马变小，他坐在双归旁边的位置，弯着腰问：“吃什么啊？”

他只知道晚上有双归请客的聚餐。

但是由于他平时不怎么使用手机，所以他也根本不知道吃什么，也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聚餐。

“火锅和烤肉。”双归开口。

因为过了一些时间，她脸上现在已经恢复了，只是脸上还是略微有些闷红。

王景虎点点头，一脸的兴奋：“太好了，都是我爱吃的。”

双归妈妈点头，笑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

双归站起身：“那我赶快去准备了。”

“应该可以开始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