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芳这些日子也不能好好地去地毯厂干活了，妈妈的病情一天天加重，她要好好陪着照顾她。

妈妈已经吃不下饭了，吃进一点东西又很快呕吐出来，只能靠着挂吊瓶打着盐水养药补充能量了。

沈胜更加严肃冷漠了，每天还是甩脸子，在妈妈生病这件事上，非但没有难过同情，竟然还埋怨起妈妈的不是来。

好像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两口子。

云芳看不惯爸爸的做法，但也无法去冲撞和改变他的想法。倒是X先生有几次埋怨起爸爸，虽然被沈胜贴了两巴掌，但他觉得心里解气。

几乎都是波子大夫来给妈妈挂针，这个白净面皮的小伙子健谈活泼，每次来云芳家，挂上针都要多坐上一会儿观察观察。

云芳也偷偷地问他了，波子大夫也说了，这种病目前人类还没有办法治好它。妈妈的病已经病入膏肓了，就是早天晚天的事了。

联想起医院大夫说的最多也就是挨过年底，云芳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不知为何，波子大夫总是喜欢和云芳在一起唠嗑，只要是沈赤脚不托人来叫他，他能在云芳家一直待下去。

这是一个幽默乐观的小伙子，云芳觉得他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有很多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云芳都是第一次听到。

这小子好像有什么妙招，用不了几句话就能把阴沉着脸的云芳给逗笑了。

这天上午，波子大夫又来给王招娣打吊瓶。

在从包里往外收拾东西的时候，波子大夫一不小心，就从白大褂口袋里掉出了一张照片来。

云芳在一边看到了，她急忙帮着波子大夫捡了起来。

无意中，云芳打眼一瞅，禁不住愣住了。

这照片怎么感觉……，感觉有点像是自己呢？

云芳吃惊不小，以为波子大夫什么时候搞了自己的照片去。

“波子大夫，你……，这照片……？”云芳不知如何说才好了。

“哦！云芳啊！对不起，你别误会，这是我小姨的照片。”

“你小姨的？”

“嗯！上次回家我从妈妈那里看到的，说了你别生气，我也觉得有点像你，所以就觉得有点奇怪，就带了出来，想着……。”

波子大夫欲言又止。

“哦！是这样啊！我……，可能也是巧合吧！不过，仔细一看还是不太像的！”云芳脸红了，还要准备质问人家呢！

“嗯！也不是太像！”波子大夫收起了照片。

整个上午，云芳的心都静不下来，她看着妈妈的吊瓶里的药液一滴一滴地落着，心底却开始了波涛翻卷。

波子大夫什么时候还有个小姨，竟然和自己如此相像，也真是太过巧合的事情了吧？

“姐！我回来了！”X先生进门一嗓子就打断了云芳的思绪。

“小龙放学了啊！见着小江了吗？”

“见着了，我问他了，大海哥可能这些日子忙吧！也一直没给他家里写信！”

“哦！部队应该是有纪律，不像在外面那样随便，想干嘛就干嘛！”

“你说大海哥这才走了几个月，我就有点想他了。”

X先生说的是真话。大海在家的时候，时不时地就会给他和小江买点糖块零食啥的。

“妈，你觉得好点没？想吃点啥啊？我去给你买，我还有好几块钱呢！”

“小龙啊！妈啥也不想吃，你要想吃啥你就自己买了吃啊！别惦记妈！”

“妈！你是不是很难受啊！”X先生的语音打颤了，看着躺在床上形消容枯的妈妈，他强忍着眼睛里要落下的泪水。

“小龙啊！一定要听你姐的话，好好学习啊！等妈病好了，再给你烙葱油饼吃！你最爱吃的！”

“妈！你很快就会好的！”X先生的眼泪终于掉在了妈妈那枯瘦干瘪的手背上。

“妈！啊……！”云芳再也忍不住了。

娘仨哭在了一起。

年关临近了。

X先生今天中午就放寒假了，明天就是小年了。

期末考试这小子考的不错，全班三十五个学生，他考了个第六名。

放学哨子音儿还没落下，他拿着试卷和奖状就冲出了学校大门。

他要把这些好消息赶快地第一时间告诉妈妈，让她为自己好好高兴高兴。

“妈！妈！我考了个第六名！”X先生急乎地推开大门，却被院子里的一幕惊呆了。

院子里站满了人，大伯大娘叔叔婶婶，还有几个姐姐哥哥，还有几个村里门里的几个老相份儿。

姐姐云芳在屋里哭喊着，他跑进堂屋，却看见妈妈已经被从床上抬到了地上的一张草席上了。

“来，小龙，快过来和你妈说句话吧！看样子就是在等你啊！”说这话的是主事人，小龙得叫爷爷。

“妈！你怎么了？妈！”X先生看见躺在草席上的妈妈已经紧闭上了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了。

“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小龙回来了！”云芳嗓子都哭哑了。

“小……龙！”王招娣缓缓睁开了眼睛。

“妈！我在这儿，我考了第六名，我挣着奖状了，妈！你看！”X先生把手里的奖状和试卷在妈妈面前晃了晃。

“好……孩子！妈妈高兴……啊！”王招娣有气无力地说着，并缓缓伸出了手。

云芳一看，急忙拉起弟弟的手，一起紧紧地握住了妈妈的手。

“好孩子，要听话，妈妈舍不得你……们啊！”王招娣眼睛里滚落下两滴大大的泪珠。

云芳用手轻轻地为妈妈擦了擦。

“芳，照顾好……自己和弟弟，妈妈走了！啊……咳……。”伴随着一阵急促地咳嗽，云芳觉得的妈妈的手突然一下子沉了下去。

“妈！你醒醒！醒醒啊！妈……”云芳声嘶力竭起来。

王招娣就这样带着遗憾和不舍，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是因为年关临近，明天小年，再加上沈胜还有九十岁的老娘在，所以主事人决定，今天就安葬，虽然有点急，但也没办法，让逝者早早入土为安。

农村葬礼的习俗颇多，又是送汤又是开路奠的，云芳和小龙直接变得呆滞了，他们姐弟俩一言不发，只是机械地被大人们指使着做这个做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