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和月望着从刚开始就一声不吭的谢娇娘。

她此时一动不动的跪坐在地上，完全不见刚开始娇柔妩媚的姿态，安静又乖巧。

姜和月蹲下来，正视着谢娇娘，眼睛里带着几分审视。

“谢姑娘，你有一身武艺，何必要给别人卖命，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呢？”

谢娇娘凄惨一笑，“想必王妃也听过我的身世吧？”

姜和月点点头。

一个为了阴谋而瞎编的故事，她不明白谢娇娘为什么要问这个。

谢娇娘仿佛能看透姜和月心中的想法，她嘴角勾起一抹笑，“王妃以为，这真的只是个瞎编的故事吗？”

姜和月这下真的有点震惊了。

“难道不是吗？”她反问谢娇娘。

当然不是。

谢娇娘红唇微启，眼神却没有聚焦，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她语气飘忽，“如果我告诉王妃，这就是我真正的身世呢？”

“可是你的武功……”

“武功吗？我爹爹是个极出色猎人，我遗传了我爹爹的天赋，从小力气就比别人大。可是……”

谢娇娘目光破碎，又苦又咸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我天赋再高又有什么用？我保不住我爹娘的命，也保不住我家的房子。”

姜和月看着谢娇娘流泪的样子，也不禁有几分心软。

“你是高高在上的王妃，你可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谢娇娘也不等姜和月回答，便自顾自的继续说，“我爹为了多赚点钱，冒险进深山打猎，遇到了狼群，被狼活活的咬死了。”

“我当时就在身边，被我爹藏在了旁边的树洞里。”

“他不让我出去，自己去引开狼群，我是亲眼看着我爹被活生生的撕碎的。”

谢娇娘嗓音里带着无尽的痛苦，听得姜和月感同身受。

她缓了一口气，这才有力气继续说下去，“至于我娘亲，她是一个柔弱美丽的女人，在穷苦人家，美丽就是罪。”

谢娇娘痴痴的笑了起来，不知道想的是自己还是她阿娘。

“我娘不堪忍受村里人的调戏，在一个夜里上吊自杀了。”

姜和月听到这里已经不忍再听下去了，她刚想阻止谢娇娘开口，却被谢娇娘柔柔的挡了回来。

“王妃，你不用阻止我，我憋了太久，也压抑了太久，你就让我说完吧。”

谢娇娘继续开口，“我早上起床才看到，娘亲挂在房梁上，舌头伸的老长，身体都僵了。”

“我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喊她带我一起走，可是她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谢娇娘终于忍不住，眼泪就像冬天的雪一样，簌簌落下，打湿了她的衣襟。

“我有时候都想，要是我晚上没有睡得那么沉就好了，我就可以救下娘亲了，都是我的错。”

“不，这不怪你。”姜和月伸出手摸了摸谢娇娘的头发。

她看出来谢娇娘常年背负着太多东西了，怀有强烈的自我厌恶和自毁倾向。

“你娘亲她心怀死志，你就算救得了她一次，也救不了他第二次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姜和月语气温柔，温暖干燥的手心，似乎蕴含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谢娇娘翻涌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王妃你说的对，所以，后来我杀光了当初逼迫、调戏我娘的那些人，用他们的血来祭奠我娘，不过这都是后事了。”

谢娇娘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言钰，“我爹娘死后，村里的人看我有几分姿色，家中又没有大人，就想占了我家的房子。”

“我年纪小，虽然力气大，但他们太多太多的人了，我根本打不过他们，他们占了我家的房屋还把我……”

谢娇娘神色痛苦，紧紧咬着下唇，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姜和月怜悯的看着她，语气轻柔，“不愿意说就别说了，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吧。”

谢娇娘苍白着一张脸，却倔强的摇了摇头，继续开口说道，“他们把我卖到了青楼，我在青楼生不如死的过了两年，然后就遇到了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看出我有几分练武的天赋，就帮我赎身，带回了王府，然后我就开始为世子殿下做一些暗地里的事情。”

谢娇娘说完，扭头看向言钰，眸子里带着几分感激。

言钰却没有看她一眼，他依旧死死的盯着姜和月，眼底满是疯狂与偏执。

谢娇娘扯了扯嘴角，收回了视线。

“可是，他并没有好好待你，不是吗？”

姜和月冷静的声音在谢娇娘耳边响起，谢娇娘刚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言钰对自己很好吗？谢娇娘迷茫了。

言钰确实把自己从青楼里赎了出来，但自己这些年来为他卖命，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

甚至，谢娇娘脸色苍白，甚至出卖身体。

谢娇娘眼神复杂，她确实无法反驳姜和月。

姜和月听完谢娇娘的经历，脑海里就反复刷屏着一句话：

惨，真是太惨了，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惨！

姜和月知道，自己是对谢娇娘动了恻隐之心，她本不该过着这样的人生。

凶恶的狼群、势力的村民和无情的言钰，都是谢娇娘命运的推手，一步一步推着她往悬崖走去。

姜和月定定地看着谢娇娘，声音里带着疑问，“谢娇娘，你后悔吗？”

后悔吗？谢娇娘神情迷茫，仔细的在嘴里咀嚼着这个问题。

后悔吗？她也不知道，但细细想来，应该是不后悔的吧。

“我这一生敢爱敢恨，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

“我的剑下没有一个无辜之人的亡魂，我应该是不后悔的吧。”

“大概，只能怪我自己的命不好……克父克母、孤家寡人。”

谢娇娘说完这句话，深深的看了言钰一眼，眼里情绪复杂，叫人看不分明。

她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股决绝之意，“世子殿下，娇娘如今也不欠你什么了，望你以后安好。”

说完这句话，谢娇娘就移开眼，也不管言钰如何反应，再也不看言钰一眼。

“姜姑娘，你动手吧，我谢娇娘敢做敢当，今日死在你手中，也是我罪有应得。”

谢娇娘闭上眼，一脸坦然，仿佛在迎接自己既定的命运。

‘唰’的一声，是利剑出鞘的声音。

紧接着，冰冷的剑刃裹挟着刺骨的寒冷，来到谢娇娘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