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沉壁低垂眼睫，兀自思索着，却突然察觉到一个什么东西杵上了自己的脸颊。

他很想一把推开，但又累又饿，还被侍卫灌了不知道什么药，行囊都被搜刮走了，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只能堪堪抓住那东西。

原来是少女莹润葱白的手指，略有些不满意地戳了戳他。

少女横了他一眼：“怎么不理人呢...我叫吴贞贞，是吴婶的养女，刚才吴婶派我来给你送点喝的。

我还偷偷给你带了个饽饽，是早上剩下的，冷着吃也可香了。

你呢？你是从哪儿来的？”

徐沉壁冷笑：“我从哪儿来？我从修仙界墨玄山谷的墨玄门来！那里黑白山谷交接，土地暗影浮光掠动，比这里好了千万倍！

我们修士无需饮食清洁，不会渴，也不会饿，体力寿命都远远超过凡人，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

想到修仙界的日子，徐沉壁更是千万种滋味涌上心头，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尽早结束在凡人界的历练。

说完这些便不再言语，做好了被少女嘲笑的准备。

毕竟眼前活泼的少女在这里长大，和吴婶那伙人肯定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对自己能友善到哪里去？

少女凑得更近了，一双湿漉漉的眼里发亮，语气小声，但能听出来是压抑着激动：“哇！！！那你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吧？！是不是被陷害了所以流落到凡间？”

徐沉壁诧异地抬眸：“你...你相信我说的？”

他这时才发现，少女的瞳孔似乎有些发白，恐怕是视力受损，难怪说话时总是跟自己凑那么近。

少女点点头：“相信，我小时候发烧，邻居都说我烧坏了脑子，也烧坏了眼睛，快烧死时，祖宗仙人保佑我退烧了。当然啦...我承认自己看东西比较费劲，但脑子绝对没问题...”

“傻妞，送完了就快点滚出来！”门外传来一声呵斥。

“别叫人家傻妞啊，多难听，人家有名字的！贞贞！吴贞贞！”

少女气鼓鼓地嘟起嘴，搀扶起徐沉壁，往外走去。

徐沉壁的呼吸急促，眼前的少女，恐怕是自己逃脱的最好切入点！

于是他拽了拽少女的衣袖：“贞贞，等等，我能帮你治好眼睛，只需要你替我找到我的行囊，拿到里面的东西，明天正午在这里送给我。这是你和仙人之间的秘密，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

贞贞歪了歪头：“好呀，但是你的行囊恐怕早就被掏空啦，我去试试看哦。”

徐沉壁点点头，在少女贞贞的搀扶下，被带去了另一个坐满了小倌的房间。

“...这些就是贵人的口味和床弟喜好，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倌们异口同声。

“很好，接下来直到明晚，都不得进食，只能喝水。每隔两个时辰沐浴一次，务必确保身段绵软，体香袭人！”

徐沉壁强压下心里的忐忑和羞辱，等到了第二天中午。

“吴婶...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们无礼。但我实在基础薄弱，能再去规矩堂里学习一会儿吗？”

“哦？难得你这么有上进心，傻子也有傻子的好啊。去吧！”

于是徐沉壁来到规矩堂，焦灼地来回徘徊。

正午来临，少女的身影真的出现，但是双手空空：“那个...我去看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就已经都被掏空了，干粮和一些碎银子都没了...”

徐沉壁的心咯噔一下，“干粮和银子无所谓，但真的所有东西都没了？！”

贞贞挠了挠头，掏出一个木头做的圆球，“也不是全没了，这个东西能拆下来，好像是行囊的纽扣？倒是还在...”

徐沉壁欣喜若狂：“就是这个！贞贞！你太厉害了！我就是要这个！”

贞贞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来，脸上泛起绯红：“没有啦，也没有那么厉害啦，嘿嘿...”

徐沉壁瞅准木球的一个凸起处，用力一卡，木球顿时分成好几瓣，里面有三粒药丸，是唯一能被自己从修仙界带过来的东西。

那药丸，就是元气丹。

资质好的凡人吃了，很快就可以引气入体。

即便是那资质不好的，也可以固本强元，修复身体本身的不足。

对于封印了修为的修士而言，则可以暂时冲破封印。

徐沉壁自己吞下一粒后，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粒，递给贞贞：“你相信我的话，就吞下，作为你帮我拿东西的回报。保重！”

贞贞好奇地接过来，在手里颠两下便仰头吞了。

徐沉壁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封印果真被冲破，力量又回到了身上，当即掐诀，利用这里本就薄弱的灵气，飞檐走壁离开。

离开的时候，隐约瞥到贞贞愣然跌坐在地，目送自己。这样应该就还清了少女的人情，变聪明的少女，总不至于过得比愚笨时还差吧？

至于这逍遥观...除非性命攸关，否则自己历练期间不得对凡人造杀孽，只好暂时按耐下报复的念头。

一直隐去身形的胥明德，此时也总算是放下心来，跟着沉壁师兄离开。

这一走，便是五年。

徐沉壁凭借自己在墨玄门的过往学识，打出了江湖神医的名号。灵力虽然没了，但是一眼辨别病灶、对症下药的能力还是有的。

没想到这名号越来越响亮，竟然引起了此国当朝皇帝的注意，被召入宫，替皇帝最爱的宠妃解忧。

当朝皇帝昏庸无道，那宠妃更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近一年为了保持容貌，每个月都要喝一碗小孩的鲜血，民间早已怨声载道。

说是为其解忧，其实就是为了延缓衰老罢了。

徐沉壁进宫了。

只第一眼，他就认出了宠妃，正是当年的少女贞贞。

而宠妃也认出了他，屏退侍从，这才笑眼弯弯道：“仙人！”

徐沉壁心情复杂地盯着对方，那露在外面的双手和脖颈间，竟然都是密密麻麻的新旧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