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鸡叫响起，该去山上推石球了。

以前的外乡人，假如真的有外乡人，那么他们会被迫每天推石球上山，永远不得停歇，直到累死。于是肉体在日复一日的劳累中消散，成为山脚下的累累白骨。

柳圣曦站在熟悉的山路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山下的村庄，又是大早上饿着肚子干活，希望自己的办法有用，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

一般情况下，她都能用平静的外表来掩盖暴躁的内心。但是如果连续三天饿着肚子被迫干活，那外表可能比内心还要暴躁。

“外乡人，你又回来了，是时候去推今天上午的石球了。”面目不清的山神，出现在了柳圣曦的身旁，打断了她的沉思，语气中还带着一点幸灾乐祸：

“怎么样？还敢逃避外乡人的责任吗？”

柳圣曦沉默地站在原地，并没有接话。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来，是熟悉的石球出现在山顶的平台上，滚落而下。

她抬起头，伸出双手，迎接石球的到来。

柳圣曦目光如炬，来了！

山神看柳圣曦不说话，只是正面迎接石球，似乎已经接受现实，欣慰地点头：“这才对嘛，早点接受现实多好...

你干什么？！

住手！快住手！”

只见柳圣曦伸出双手、面对石球，却并不是为了拦住石球、往山顶推去。

而是在石球滚落过来、速度逐渐加快时，迅速助跑，往前冲刺，双手作格斗状，精准狠厉的数拳打出。

“咔擦——”

在往下落和往上冲的力量对峙下，石球表面竟然出现了道道裂痕。

柳圣曦勾起嘴角，果然。

她将来到这里所积攒的愤怒一一摊开，全部情绪汇集到手中，再用拳法打出去。

再接再厉！

“咔擦...咔擦！”

石球上的裂缝越来越大，终于，石球碎成了一摊摊的石块。

山神的脸虽然看不清，但是从声音也能听出来震惊：“外乡人...你这....”

“怎么？舍不得你的大石头了？还是说，你舍不得那些虚假的村民？”

柳圣曦喘着气坐在地上休息，瞥了眼眼前碎成一摊的石头渣子：

“是你给了我抗衡巨石的力量。你敢给我，我就敢用。

能推动巨石，就能打破巨石！”

山神叹了口气：“罢了，你真是跟那个人一样，剑走偏锋。就凭这一点，我也不会杀你。”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柳圣曦疑惑。

山神摇头，回避这个问题：“没什么，一个熟悉的故人，她现在，应该已经深入轮回。”

转而看向柳圣曦：“恭喜你通过考验，这力量你收下吧。以后，就留在这里陪我。”

那摊石头渣子升到空中，盘旋着，逐渐变成透明的样子，飞到柳圣曦的周围，化成光束，彻底被吸收。

柳圣曦低头一看，石头化成的光束，一进入自己的身体里，就往四肢游走而去，逐渐充满全身。

她能感觉到自己那充盈澎湃的力气，即使没有灵力，那力气也不容小觑。

这倒是提醒她了，以后一定多备个无需灵力的普通包袋，以便不时之需。

这竟然是山神的考验吗，还有通关奖励？倒是意外之喜。

但得到的东西，至少得弄清楚来源。更何况，她始终记得，这里本该是鲛人王宫的禁地，而不是什么山村。要她留下，不可能！

山神，一定是个故弄玄虚的东西！

柳圣曦面露微笑：“多谢山神。”

身上却突然发力，她回忆着四师姐单于莫灵教导的体术，鞭腿踢向山神：“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害我性命，却要折磨我。”

山神一惊，但没有避开，而是仍然站在原地，接受了这一攻击，那冲击让山神倒退两步。

嗯？柳圣曦皱眉，山神应该不是实体啊？

山神应该原地消失，出现在另一处，然后被激怒。

她要的就是山神的怒火，有怒火，有情绪，才有冲突。

有冲突，才有机会破局，离开这个鬼地方。

山神笑出声来：“哈哈，你果然很像她，尤其是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格。

但是你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呢？”

山神的面目逐渐清晰，佝偻着的腰背挺起，身形也有了变化。

终于，山神的身影也彻底明了，一脸微笑。

那面容，那身形，分明和柳圣曦一模一样！

“装神弄鬼！”柳圣曦抬手攻击，正好和刚才获得的巨石之力磨合一下。

山神躲闪，柳圣曦的攻击落空，双手随着惯性打到了地面。

砰！地面出现了一个深坑。

有着柳圣曦面容的山神继续躲闪，但柳圣曦的敏锐依旧，迅速找到了破绽，

来不及想这个破绽为何如此眼熟，时机难得！对准攻击！

噗——

却是柳圣曦自己喷出了鲜血。

是了，刚才那个破绽，分明是她自己躲闪攻击时常常出现的问题。

原来换一个角度观察，自己的破绽有时竟然如此明显。

而对“柳圣曦”的攻击，尽数落入真正的柳圣曦身上。

如果此时攻击她的是一个真正的强者，那她早就死了。

甚至不需要是强者，只需要有一个观察力比较细致的人，在旁边提示，那她也因为破绽而死去。

她不能有破绽！

而山神，把她的破绽剖开，让她在对战中消灭破绽。

“你在教我。”柳圣曦停手，看向山神，本该是质疑的语句，却说得十分笃定。

“没错，我说了。你真的很像我的故人朋友，倔强的眼神，执拗的性格，还有冷静外边下藏着的暴躁脾气。”山神幽幽地回答。

“你到底是谁？！你的朋友又是谁？！”

“不重要了，千万年过去，往事不可追。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时间了，修仙界恐怕早已经物是人非。

留守在这里太久，甚至东陵海已经改朝换代，鲛人称霸，这里也变成了鲛人王宫的禁地。

那些从鲛人王宫禁地被丢进来的生灵，也是修为、品性都大不如前，甚至不值得我为他们开启考验。”

山神不想再说下去，或许是不想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抬头示意柳圣曦继续。

柳圣曦存着满肚子的疑惑，但是本着不能放弃眼前学习的好机会，继续和山神对打。

这场战斗下来，她对自己的出招方式、身形走位、优势弱点都有了全新的认知。

认识别人简单，认识自己，却不容易。

自己到底像什么人，让这个所谓的山神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