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的枪口。

蠢蠢欲动随时扣下的扳机。

在场所有人顷刻间都屏住的呼吸。

“啪——”

一只大手直接握住了枪口，带血的手掌覆在枪上。

是傅以深！

他目光凌厉，整个身子护在了凌依身前。

“傅以深你……”卡罗拉的瞳孔不禁震了震。

而他薄唇微启，缓缓开口：“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动她。”

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傅以深，你松手。你知道的，我已经因为你，放过她很多次了。”

“你也看到了——丧尸越来越多，他们不能也不应该存在。这是组织的要求，而我的使命，就是歼灭丧尸，这个……我也没有办法。”

卡罗拉的语气软了下来，似乎试图通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来说服傅以深。

她暗暗藏起了自己内心深处，想让凌依离开傅以深的私心。

只要凌依还是丧尸，她就可以冠冕堂皇地以“歼灭丧尸”的理由，以R组织的名义出手。

不留余地。

“歼灭丧尸？”傅以深冷冷一笑，“就凭借你手里的麻醉枪？”

卡罗拉明显愣了愣。

他……怎么知道这只是麻醉枪……

傅以深目光锐利，直视卡罗拉的瞳孔：

“R组织对外宣称能杀死丧尸，结果子弹只是高浓度的麻醉剂。事实上，你们只是麻醉了丧尸，现在装模作样地将这些丧尸的‘尸体’带走，不到一天就全部‘复活’……你们，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没错。”卡罗拉见瞒不住，倒是毫不掩抑，也直接将枪收了起来，“正如你所说的，目前丧尸确实不能被杀死，所以组织才需要……你的玫瑰状病毒报告。”

躲在傅以深身后的凌依敏锐地探出了小脑袋。

玫瑰？病毒？报告？

她突然想起那张绘着漂亮玫瑰图案的纸张……

就是那张傅以深跟她说过的【不重要的报告】。

而那份报告，竟然，与丧尸有关吗？

卡罗拉蹲下身，语重心长地和傅以深解释着：

“我们是暂时杀不死丧尸。可你想一想，如果人们都知道丧尸杀不死，会怎么样？”

“现在丧尸暴乱频率增高，已经让作乱的黑衣人越来越多了。如果人们知道丧尸无法战胜，他们会更焦虑、更混乱、更疯狂，整座城市无疑会陷入黑暗和犯罪的深渊。”

“丧尸横行暴乱的末世，蔚莱城需要信仰。而R组织，就是他们的信仰！丧尸确实拖回去会‘复活’，R组织会把它们都集中囚禁起来定时麻醉，毕竟——蔚莱城，容不下一只到处乱窜的丧尸。”

“傅以深，就算我今天再一次为了你，放过她，你又能护她多久？”

“蔚莱城，真的容得下她吗？”

傅以深直了直身子，语气不容妥协：

“我自然有自己的安排。而你只需要知道一点就够了，那就是——我不会让你把她带走。”

卡罗拉的目光落在了傅以深身后的凌依身上，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

“傅以深，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没办法拒绝你的要求，我们毕竟……”

她的话，神神秘秘地点到为止，也不往下说。

凌依只觉得卡罗拉盯着她的眼神，毛毛的，怪不舒服的。

而且，结合着卡罗拉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小丧尸心里更是莫名酸酸的。

所以……你们“毕竟”怎么了？

倒是说啊！

之前不是很爱谈“以前”吗？

怎么突然就吊起小丧尸胃口了啊呜啊呜！

卡罗拉顿了顿，将枪支重新收回腰间：

“傅以深，你赢了。因为，我不会和你站在对立面。”

傅以深抬眸：

“可我会。”

“如果你动了我的小家伙的话。我会毫不犹豫，与你站在对立面。”

他明目张胆的袒护，像一道温暖坚定的光，瞬间笼在凌依的身上。

凌依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暖融融的。

……

R组织的人走过来汇报：“老大清理完毕，不过这次也在一些丧尸身上发现了上次超市袭击那种抓挠痕迹，怀疑是有丧尸变异。您看要不要再地毯式搜索一下……”

傅以深的身躯严严实实地挡在凌依面前，一只手往后轻轻拍拍她小小的身子，另一只手攥紧拳头，蓄势待发。

【如果你动了我的小家伙的话。我会毫不犹豫，与你站在对立面。】

卡罗拉凝视着傅以深和凌依，只淡淡地表示：“先回去吧。现在那些丧尸耐药性越来越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尽快送回组织为上。”

***

受了伤的研究员都被送到了医院，其中傅以深受伤较重，腿部也有伤口，医院给他安排了一个轮椅。

护士拿着检查单在走廊喊着：

“傅以深，谁是傅以深？”

“家属有没有在？推他到楼上检查，左转上电梯！”

听到【家属】二字，傅以深转头看了一眼凌依，语气温柔：“小家伙，推得动吗？”

凌依不自觉红了红脸：“我……我试试。”

却不料她话音刚落，阿布直接一手搭了上去：“嗨！这种粗活，我来就行了！”

凌依：“……”

傅以深：“……”

小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个伤兵，跟姐姐检查去，推什么轮椅啊你！”

说着便拧着阿布的耳朵，不容分说就将他拽走了。

“疼疼疼，小简你干嘛，我哪伤了？”

“你脑残！”

“……”

楼上传来了护士的催促声：

“傅以深到了吗？家属在哪里？”

“这里！”凌依举起手踮起脚晃了晃，小小的身子卯着劲儿，推着傅以深的轮椅往前走去，“来了来了！”

坐在轮椅上的傅以深嘴角不禁弯起好看的弧度。

这只小丧尸……

做他的家属，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而当傅以深被推进检查室检查的时候，凌依转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后，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

竟然是，陆仁伽！

这个女人，来干什么？

虽然长得还算清秀好看，但毕竟，是给傅以深送过巧克力的女人……

小丧尸不喜欢她，就直观而主观的不喜欢，没有理由。

“你来干什么？”凌依警惕地打量着她。

陆仁伽声音柔柔弱弱：“傅教授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想，来看看他……”

凌依哼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没什么好看的，还长那个样子，看什么看，又没有被咬成丧尸。

“我知道你，你叫凌依，是傅教授领养的女儿，他们说，你喜欢番茄口味的东西。”陆仁伽在随身的包包里掏了掏，将一包番茄口味的薯片递了过来。

凌依差点没呛一口口水噎到了自己。

好久没用过“傅教授女儿”这个身份，她差点都快忘记了还有这层“关系”在。

所以，这个陆仁伽想干什么？

不会是想跟蔚莱大学的小姐姐们一样，通过送吃的，来换送情书的机会吧？

那不行！

小丧尸可是“金盆洗手”很久了……

每次递情书读情书，傅以深都好生气，以至于她连续好几天的晚餐就都会变成——没有沙拉的番茄沙拉。

好可怜的！

这生意太亏，不做，划不来！

凌依直接义正言辞地推开了那包薯片：“我才不帮你送情书呢！这个业务已经取消很久了。”

陆仁伽黯了黯眼神：“我知道傅教授喜欢卡罗拉。卡罗拉很好，我怎么可能抢得过？所以我不会纠缠他，只想一直默默守护他，看着他幸福安好就好。”

凌依瞬间满头问号：？？？

傅以深喜欢的人，是……卡罗拉……吗？

陆仁伽顿了顿：“我看过他们亲密的照片，而且卡罗拉还有一条链子，和傅教授的挂坠是一套，这种情侣款的东西，只有最亲密的人才会有。”

一句话，让凌依陷入深思。

……这样么。

傅以深喜欢的那个蠢货，真的是卡罗拉么？

可是，卡罗拉，看起来，也不蠢啊……

起码，比她这只小丧尸看起来聪明多了。

不过，卡罗拉确实为了傅以深，放过她很多回，并且她也说，她永远不会和傅以深站在对立面。

现在想起来，语气深情，情辞恳切，确实满心满眼都是传说中的，人类的“喜欢”。

她甚至说过【傅以深，你知道的，我们毕竟……】

一时间所有画面涌上来，莫名其妙拼凑到一处去，凌依不知道为什么竟心烦意乱了起来。

陆仁伽大概是想和所谓傅教授的“女儿”拉近距离套近乎，一时间话也多了起来：

“我刚刚来的一路上，就在听R组织这次击败大型丧尸暴乱的发布会。听说，这次是卡罗拉带领R组织救的傅教授，这种‘美救英雄’的事情，大概没有一个男人拒绝得了吧。”

“还听说，这次丧尸暴乱很严重，据说是有只丧尸吸引了别的丧尸过来，也不知道哪一只丧尸是始作俑者，害傅教授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仅如此，傅教授地下的研究所也暴露了，现在正在调查。”

“我想，卡罗拉要是抓到了那只丧尸，一定会把它碎尸万段的！你也这么希望的，对不对？”

一句接一句，听得凌依脑袋嗡嗡的。

原来，是这样的么？

有只丧尸，吸引了别的丧尸过来……

所以，始作俑者，是她么……

印象中，卡罗拉也确实提过——

【根据组织最新调查发现，丧尸都是会循着同伴的气味找到同类的】

【不久前，你家那边也被暴乱攻击了吧？这些，你敢说——不是你的小丧尸招惹的？】

当时她的注意力都在那把可怕的枪支上，并没有特别在意，而现在一阵阵细思极恐……

所以，傅以深受重伤、研究所暴露……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这只小丧尸么？

那她……岂不是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

比那只把傅以深弄得遍体鳞伤的巨型丧尸，都要坏……

凌依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难受到不知如何是好。

傅以深被护士推出来的时候，正好看着陆仁伽站在凌依面前，而凌依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的眸色越发深。

怎么？

是他的小丧尸被欺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