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乌星杰是真的不懂儿子在想什么。

包括林中木屋，汇聚那么多大能来飞天渡修炼，他只觉得儿子行事越发乖张，猛地一回神，竟是从乌衡身上窥见了一丝邪气。

药师门从古至今都是正道，哪来的邪。

可乌衡的样貌却越发妖异俊美，随着脸上的笑容增多，气质也天差地别。

有时候，他甚至认不出这是自己儿子。

心惊胆战之余，他觉得是儿子求不得心中所爱才想不开，所以急忙忙在叶澜飞升后就让乌衡相亲。

结果这一相，就出了问题。

“你们再动心思，我就把她当炉顶。”

想到当日他们强压着乌衡去相亲，对方回来说的第一句话，乌星杰还觉得如坠冰窟。

乌行枭震惊之下，不自觉脱口而出了一句，“所以你真走了歪门邪道，修为才……”

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乌衡自木屋里走出，站在一片飒飒竹林间，涌动的灵气鼓动着衣袂翻飞。

“我的修为，怎么了？”他抬起手，摊开掌心，其上赫然悬浮着一团幽蓝火焰。

三昧真火！

那是半仙体才能储藏在体内的。

那时距离叶澜飞升才不过半年，普天之下修炼至大乘体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而乌衡，已经到了半仙体。

“就因为我修炼得快，你们就觉得我用了邪门的功夫，所以逼着我相亲，想安插枕边人监视我？”他的话直白到近乎嘲弄。

“不是的，小衡，我跟你爷爷都没有那个意思。”乌星杰看着儿子冷漠的脸，急忙解释，“我们只是怕你为了早点飞升去见叶族长走错了路。小衡，叶族长当年就已经跟萧云霆两情相悦，你不要执着。”

林子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声刮过竹叶，沙沙作响。

乌衡垂眸，忽而轻笑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他喜欢叶澜。

而叶澜是他不可以碰的逆鳞。

那一次之后，乌衡没有任何解释，直接将乌星杰父子俩送出飞天渡，至今才重新见上面。

乌星杰不想再跟儿子有争执，深呼了一口气，选择妥协，“我明天就带你爷爷走，但是小衡，就算没有我们，他们也不会罢手的。”

胳膊拧不过大腿，要是他们强攻之下真得手阴山，届时药师门被排除在外，才是独木难支。

“放心，药师门不会成为共犯，也不会任人宰割。”乌衡半点不担心，慢悠悠还喝起了茶。

许是跟在叶澜身边久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叶澜的影子，莫名让人信服。

乌星杰点点头，没再跟他争辩，父子俩难得坐下来一块喝杯茶。

“听说最近很多大能在突破进阶，飞天渡再次戒严，你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

“应付不了，所以父亲跟爷爷这次直接回药师门吧。”

乌星杰没料到乌衡这么轻而易举就让他们回去，表情有些惊愕。

乌衡看穿他的想法，淡淡道：“父亲，人非早木，即便你们误解我，也还是师姐一力保下的族人。”

仅凭这点，他就不会残害乌家人。

乌星杰却被他说得老脸通红，“小衡，先前的事情是我跟爷爷对你不住，你别往心里去，往后我们爷三个一块经营药师门，像这种门派斗争也不再参与了。”

其实乌衡说得没错，斗争是没完没了的，正道邪道只不过是利益驱使不同。

药师门有玄宗跟叶澜做后盾，即便不同流合污也能保全自身。

这时，乌衡点点头，却道：“近些日子我不在门内，飞天渡跟药师门就交给您跟爷爷打理。”

说着，他站起身就要朝外走。

乌星杰被打得措手不及，愣了下，又急忙追问：“你不在药师门，要去哪里？是不是……是不是你的修为有异？”

若说竹林时，他是怀疑自己儿子，那现在就是全然的关心。

其实不怪他多想，实在是乌衡突然间修为境界提升太快，并且心性也发生了转变。

门内弟子接触少，可能没有察觉，可作为亲人，他们哪能看不出来。

“父亲。”乌衡脚步一顿，忽然唤了他一声，微微侧过半张脸，埋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地问：“如果我说，我飞升不了，你会失望吗？”

什么？

为什么会飞升不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数疑问划过乌星杰的脑海中，他张着嘴站在原地，半晌才心中悲痛道：“不会，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小衡，是药师门的少门主。”

语气哽咽。

几步之外的乌衡闻言，静默了几秒，而后低低应了一声，“嗯。”

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乌星杰颓然坐在沙发上，回想起刚刚乌衡离开时身上孤寂的气息，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光。

他年少便撑起家业的儿子，受苦受难的孩子，被叶澜承认并保护下来的同门，怎么可能会走上歪路。

乌衡将自己关进那片竹林，变得智多近妖，都是因为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有难以除却的心魔。

第二天一早，阴瞳起床时，罕见地在院子里看到一桌饭菜。

“你下山了？”

她问一旁洗手的少年，这些菜式可不是食堂有的。

“嗯，去山下办点事情，顺路买的。”少年擦干手走过来，给她盛了一碗鱼片粥，“尝尝合不合胃口？”

本来他亲自去买东西给阴瞳吃，阴瞳该高兴的。

但这会儿她更在意的是，“谁准你私自下山的？”

语气咄咄逼人。

少年也不生气，一边给自己盛粥一边解释，“你不是说阴山的人可以随意出入地界吗？我已经加入，应该算是一份子了。”

阴瞳直接被堵住。

虽说道理是这样，她也没理由一直将人困在院子里，可就是莫名地……不安。

“喂，你是不是想跑？”

“我没有。”

“哼。”

她才不信呢。

都说山下的男人坏得很，阴瞳越发严防死守，除非必要，干脆不出院子，晚上就以养伤为由拼了命勾搭少年，时常逗得对方面红耳赤，也把自己折腾得大半夜睡不着觉。

日子一天天过，很快山西头那边就传来了灵力波动。

千年树精境界突破了。

“老大，那边发了邀请帖，说是要举办庆功宴。”

手下送了一封像模像样的帖子上来。

“不去，没空。”阴瞳看也不看，直接回绝。

“这……恐怕不好吧。”手下为难道：“这次树精跨越的是半仙体中期，已经压您一头，上次咱们还一起作战过，不去的话闹出矛盾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