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魏
作者:老周不庄 | 分类:历史 | 字数:110.3万
本书由零点看书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384章 山雨欲来
桓范站在院中,仰头看着绚烂的晚霞,一声叹息。
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晴天本来是好事,只是今年的晴天未免太多了些,雨水严重不足,只怕会影响收成。
天子南征北战,需要大量的钱粮,压力最后都转到了司徒府。他不仅要统筹现有的物资转运,还要为几个月后的秋收发愁。
做为曾经的大司农,他太清楚这个时候雨水的重要性了。
“桓公。”一声呼快的轻呼,将桓范从出神中惊醒。
桓范转身一看,不免有些诧异,来者竟是光禄勋羊耽。
“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桓范捻着胡须,斜睨着羊耽,似笑非笑。
羊耽哈哈一笑,拱手行礼。“得到一篇奇文,看不太明白,想请桓公指点一二。”
桓范花白的眉毛轻挑。“是何平叔的那篇大作吗?”
他已经收到了何晏的文章,也被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恨不得将何晏拽过来大骂一通。
你想帮钟会就帮钟会,扯上夫子干什么?
阳货是夫子的兄长?这么荒唐的话,亏你说得出口。
羊耽摇摇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纸,双手递给桓范。“那么荒唐的东西,怎么敢拿来打扰桓公。这篇文章却不同,一经发布,只怕会满城风雨,甚至天下不安。”
“什么文章有这样的本事?”桓范接过文章,不屑地撇了撇嘴。“泰山羊氏也是儒门大家,不打算批驳何平叔几句?”
羊耽婉拒道:“泰山羊氏虽然略通五经,又如何能与龙亢桓氏相提并论。”
桓范没有再说,认真看文章。
何晏的文章传到京城后,不少人都保持了沉默。原因很简单,大家都清楚何晏的目的是什么,既不想得罪钟会,也不想跌了身份,就这么荒唐的问题与何晏较量。
无视,就是最大的鄙夷。
至于钟毓怎么应对,他们管不着,也不想管。
钟毓年轻气盛,一向眼高于顶,说不定还有人想看看他的笑话。
如果他治不了钟会,那钟氏换个家主也是应该的。
转眼之间,桓范看完了文章,却没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
他将文章还给羊耽,幽幽说道:“太尉这篇传记,写得不错啊,想不到他还有几分史才。”
羊耽笑笑。“是啊,太原王氏多才俊,而且大多是文武全才,难怪能前后接任太尉。”
桓范眉头皱得更紧,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按照惯例,三公以太尉为首,其次司徒,其次司空。他接任司徒之后,本想着过几年再做太尉,也算是位极人臣。可是天子改了规矩,从统兵大将中挑选太尉,直接断了他这个念想。
天子自然不是针对他,但遗憾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他也曾统兵一方,本来有机会成为四征之一。
羊耽这时候说这些,也隐隐有调侃他能文不能武的意思。
但他人老成精,又岂能不清楚羊耽的用意。
羊耽在乎的不是王允的身后名,而是文章中对关东士风,尤其是党人的批评。
王允是党人,羊耽的父亲羊续也是党人,而且是党人中的魁首。
王昶的这篇文章肯定不是他自己的意见,这预示着天子可能要借修史的机会,对党人进行批判,扭转世风。如此一来,身后名受到影响的人可就不仅仅是王允了,而是一大批人,几乎将山东士族一网打尽。
作为司徒,桓范并不赞成天子如此激进。
可是同样的道理,他也不会在羊耽面前做出任何表态,更别说是可能与天子意见相佐的表态。
“太尉虽非王允子侄,却也算是近亲。这也就是家传罢了,不必在意。”桓范甩甩袖子,示意羊耽不必再谈。
世家渐成气候,维护家族荣誉已经成了世家共识,大量家传开始出现,其中难免不实之辞。泰山关氏、龙亢桓氏都是大族,自然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桓范将这篇文章定性为家传,表示不想多说什么。
真要计较,那就是撕人家脸皮了。
羊耽心知肚明,也没有再说,将文章收了起来。
“你家夫人最近有什么高论?”桓范调侃道。
羊耽是什么人,他还是清楚的,书生一个罢了。论政治见识,羊耽远远不如他的夫人辛宪英,这也是洛阳权贵圈子里的共识。
刚才羊耽调侃他,他身为长者,当然不能吃这个亏。
羊耽尴尬地笑了两声,拱手告别。
其实看过何晏的文章后,辛宪英是有表态的。颍川世家互有婚姻,关系密切,钟氏出了这样的事,辛氏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只是夫妻之间的对话,没必要告诉桓范。
况且桓范自负聪明,也不会将辛宪英的态度放在心上。他这么说,只是想嘲讽他罢了。
看着羊耽告辞而去,桓范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了几声后,他的神情渐渐严肃。
从羊耽的神情来看,王昶为王允写的这篇传记应该收到好几天了,但洛阳知道的人并不多,或者说,有不少人知道了,但有意无意地保持了默契,尽可能将这篇文章的传播范围控制在一个小圈子里,不让更多的人知道。
但党人后裔肯定会知道的,而且会第一时间串联。
考虑到汝颍是党人大本营,天子这么做,很危险。
作为天子身边不多的心腹老臣,他应该提醒天子,以免形势崩坏,不可收拾。
但是怎么说,却是一个大问题。
他人在洛阳,天子身边全是钟会、张华那样的年轻人,不能当面辩论,仅凭文章,让他的影响力大打折扣。
或许应该安排一个能说会道,足以与钟会、张华匹敌,又支持他观点的人去行在。
但是这样的年轻人不好找,一时之间竟没有合适的人选。
——
羊耽回到家,夫人辛宪英坐在堂上,正与从女羊徽瑜说话。
见羊耽进来,羊徽瑜连忙起身行礼。
羊耽就座,看了一眼羊徽瑜,有些心疼。
兄长羊衜死得早,羊徽瑜、羊祜都是由他带大的,视如己出。如今羊微瑜落到这一步,他心中不忍,一直想帮羊徽瑜脱身,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阿瑜,你要多吃点,太瘦了,气色也不好。”羊耽说道。
“多谢阿叔关心,我最近还好,并无大碍。”羊徽瑜说道。
“叔子有消息来吗?”
“有的,今天来,正是要向阿叔、叔母请教。”羊徽瑜说道,从案上拿起一卷竹简,双手送到羊出家人面前。
竹简上有不少手印,字迹都有些模糊了,看来已经读过很多遍,沾上了汗水。
羊耽迅速读了一遍,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露出强烈的不安。
“天子要在关中肃贪?这是……对夏侯玄不满吗?”
辛宪英白了他一眼。“若是天子对夏侯玄不满,又怎么会留他在关中,让他自查。”
羊耽松了一口气。
他倒不是关心夏侯玄,面是关心羊徽瑜。由夏侯玄的妹妹夏侯徽生的五个女儿除了长女嫁给甄惪,没受影响之外,未嫁的四人如今由羊徽瑜抚育。这个情,夏侯玄不能不念。
若是夏侯玄自己出事了,就真的没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