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官差看到顾半夏。

也是不好意思的咧开嘴笑了笑，“又来叨扰小娘子了。”

顾半夏耸了耸肩膀，直言不讳的问道，“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啊？”

两位官差对视一眼。

搓着手和顾半夏说道，“顾望生是不是小娘子的亲生父亲？”

顾半夏凝眉。

点了点头。

刚刚说话的那名官差继续说道，“那个……他死了。”

顾半夏：“……”

正在捣鼓自己小菜园的小耳朵闻言，连忙跑了过来，拉住顾半夏的手。

顾半夏下意识的拍了拍秦珥的脑袋，表示自己没事。

顾望生死了。

原主的亲生父亲死了。

顾半夏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死在哪儿了？怎么死的？”

官差说道，“昨个夜里，顾望生跑去酒庄偷酒，被守着酒庄的小厮打断了一条腿，不过也让他给逃了，结果他偷的那葫芦酒酒性太烈，喝了没几口就醉倒了，

踉踉跄跄一不小心落了水，水流不快，水位也不深，只是估计呛到了，大半夜周围也没有人，所以就……是一个卖货郎发现尸体，来找我们的，今日过来主要是让你去指认一下尸体。”

顾半夏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时候。

厢房里突然出来一个妇人，白布包着额头，双腿颤巍巍的慢慢走过来，“顾望生……他死了？”

话音还没有落下，眼珠子便啪哒哒落了下来。

顾母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

有难过，有释然，有悲愤，有轻松，有说不完道不尽的苦楚。

官差疑问地看向顾半夏。

后者如实的解释说道，“这是我……娘，顾望生的妻子。”

官差松了口气。

这样啊。

那感情好。

他们哥俩就不用再去下面村子跑一趟了，“你们一起来吧。”

顾半夏交代秦珥看好弟弟妹妹，拴好房门，就和顾母一起随着官差离开了。

案发地点。

小河下游。

母女俩看到了蒙上白布的顾望生，白布被掀开，露出顾望生那张本应该瘦骨嶙峋、却被河水泡到发肿发胀的脸，很是骇人。

顾半夏看了一眼，就转移了目光。

怕晚上会做噩梦。

官差用眼神询问，顾母颤抖着点点头，“是，是，是他！”

白布又被蒙上去。

顾半夏直接花银子找人把顾望生的尸体送到了老顾家，丢下了二两银子，丧事办不办都依老顾家。

顾母竟然还想要回去披麻戴孝。

顾半夏只是说了一句话，“气都是自己争的，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顾母终究没有回去。

女儿说的对。

自己要争气。

听说老顾家也没有给顾望生发丧，只是用一卷破席卷着尸体，叫上家族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去祖坟找地儿挖了个坑，把尸体扔了进去，他们把那二两银子给分了。

自从周老头上次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敢过来。

一直算着时间等到一个疗程的药吃没了，这才回来开药。

顾半夏却是说道，“周叔，不用开药方了，我让药坊用乌鸡人参丹参黄芪当归白芍天冬等做了蜜丸子，让……她长服用。”

就是乌鸡白凤丸。

周老头点点头，“那个……她还好吗？”

顾半夏沉吟道，“你要是想见她一面，我可以去说一声，但是她选择见不见你就是她的自由了，我没有权利干涉。”

周老头面色纠结又痛苦的想了好久，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脸见你娘，我先回去了，宋珏还等着施针。”

他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顾半夏进入厢房。

顾母正在给鹿鹿的小宝宝们量尺寸，做衣裳。

顾母的手很巧。

还给小花绣了一顶小小的，也就大拇指那么大小的帽子，这么小一丢丢还能在上面绣了一朵小花两片叶子，惟妙惟肖。

就冲着这个，小六就超喜欢顾母。

“咳咳咳。”

“娘！”小奶音甜腻软糯，像是在牛奶里泡过一般。

小家伙立刻跑过来，抱着顾半夏的大腿，“娘，姥姥做的小衣裳超可爱，要不是鹿鹿穿不上，鹿鹿都想要寄几穿啦！”

小六拉着顾半夏坐下。

把给小黄和小绿的漂亮衣裳给顾半夏看，顾半夏拿在手里仔细的扯了扯，“嗯，真好看。”

小六小胖胳膊背在手背，晃着圆圆的小身子，扭来扭去。

顾半夏目光落在岁月静好的女人脸上。

在这里住了五六天，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几丝血色，“刚才周叔来了。”

顾母微微点头，仿佛这个名字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连点头相交的街坊邻居都不如。

顾半夏又试探着问道，“你心里怎么想？”

顾母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过去的都过去了，年轻的时候也怨恨过，可什么情啊，爱呀，恨来恨去的也没什么意思，也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了了，这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

在这件事情上，顾半夏还是蛮为顾母的选择而高兴的。

虽说她挺喜欢周老头。

但是她喜欢是一码事，顾母的原谅又是另外一码事儿。

如果现在周老头露出一些后悔的情愫，顾母就原谅他，顾半夏才是真的生气的。

顿了顿。

顾母小心翼翼的看着顾半夏，“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我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今天晚上就回去了。”

顾半夏平静的眸子盯着顾母，“你回哪儿去？顾望生去世你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你觉得老顾家的人会轻饶了你吗？”

显而易见的。

顾母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我没打算回去，我会做衣裳，也会绣帕子，有这门手艺足够养活自己了，半夏，你把孩子们教养的很好，懂事又可爱，你比娘强百倍。”

她实在是没脸在女儿家呆下去。

顾半夏深吸一口气，“当年，顾望生把我卖到秦家，你为什么没有阻止呢？”

顾母深吸一口气。

压在心里的一根刺，又开始隐隐作痛，“半夏，把你嫁到秦家是我的主意。”

顾半夏眸光骤然一颤：“……”

顾母低着头。

手指略微局促，手中还拿着针线布料，一针没扎合适，扎到自己的指腹里，瞬间，一小片布料被染红了。

她哽咽着小声说道，“那会儿，唐老员外还没去世，你爹……顾望生想把你嫁给唐老员外冲喜，说是冲喜，实则陪葬，也就是唐老员外去世后，你作为他最年轻的妾要一起埋葬。

我那会儿千方百计想要将你嫁出去，可是顾望生的名号在十里八乡都是臭了的，没有人愿意娶，他们都唯恐日后会被顾望生赖上去，我就打听到了盐水村，有人想要给死去的儿子续弦，虽说去了就得守寡当后娘，可好歹有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