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就想，你每天要忙着打仗，要忙着排兵布阵，要忙着安置灾民，还要想着如何调遣将士，你心里只能一小块的地方可以留给我和孩子，但你若纳妾，那么就连这一小块地方也会有好多人来和我争，这样的日子我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可怕。”青娘与丈夫倾诉着自己的心里话，但凡想到那样的日子，就让人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青娘想起以前听过一些戏本子里，有许多贵为大夫人的女子都是容不下妾室，对妾室诸多难为，非打即骂，甚至将妾室随意发卖了出去。那时候她听起这样的故事只觉得这些大夫人太狠心了些，都是女子，又为何要难为女子呢？可现在青娘好像慢慢的明白了，并不是那些大夫人狠心，而是这样的日子太过可怖了，你不狠下心，兴许被发卖的人就会变成你，亦或是变成你的孩子。

青娘不敢去想，若有一天她也成为了那些女子的其中之一，她又还能如现在这样安稳度日吗？若是突然多出了一帮女人来与她争丈夫，甚至来夺走属于孩子们的父爱，她就只会袖手旁观吗？

青娘不知道，但她明白，在她听过的那些故事中，并不是那些女人的错，而是这世道的错。

“不要觉得可怕，相信我，你永远不会面临那样的处境。”完颜显峰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妻子的话只让他心里浮起一丝怜惜与歉疚之情，想起自己的确如青娘所说那般，每日里忙着战事，难免忽视了她和孩子。

“你记着我的话，你和孩子在我心里也绝不是仅仅只占了一小处的地方。”完颜显峰的眼瞳如墨，十分认真的开口。

青娘鼻子有些酸涩起来，她点了点头，将身子埋在了他的怀里，完颜显峰抱住了她的腰，两人依偎片刻，见青娘一直没有说话，完颜显峰遂是低下头轻声问了句，“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青娘收敛了心神，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也真是的，你对我这样好，我还这样胡思乱想的。”

完颜显峰明白她所谓的“胡思乱想”是什么，他抚着她的面容，微微笑道，“若我真的纳了妾，弄回来一群女人，你会怎么办？”

青娘晓得丈夫是在逗自己，但她还是从他的怀里抽出了身子，很认真地向着他看去，“相公，那样的日子我不敢去想，我更不敢去过，你若是纳妾，让我和许多许多的女人一起来分享你，那我……就只能带着孩子走了。”

“你能舍得我？”完颜显峰皱了皱眉。

“舍不得也要舍得。”青娘仍是十分认真的样子，但眼圈却还是红了。

完颜显峰蓦然想起很久之前，当他的身份暴露后，青娘也曾离开过他，他明白妻子平日里虽然都是十分温婉的，对心中却始终有着底线，这一处底线可以是家国大义，也可以是夫妻间的专一。

“你啊。”完颜显峰有些感慨，却还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青娘抬起头看着他，继续说道，“相公，以后的事咱们都不晓得，我们能把握的只有当下，但我求你，如果以后有朝一日，你心里没有我了，也不想与我在一起了，或者你喜欢上别人了……你不要欺骗我，也不要隐瞒我，你实话告诉我，好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完颜显峰有些无可奈何，“孩子都生了两个了，你还担心我飞了不成？”

“这和生没生孩子有什么关系啊，”青娘微微笑了，她环住了完颜显峰的腰，人心易变，那么多纳妾的人家，难道人家夫妻间就没有生孩子吗？

“别瞎想，”完颜显峰刮了刮她的鼻尖，温和而严肃地告诉她，“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短短的几个字，听在青娘心里却是觉得温温润润的，她知足般地叹了口气，很轻声地问了句话来，“等到臻臻和三殿下成亲的时候，这场战争会结束吗？”

“快了，”完颜显峰亲吻着她的发丝，低低地告诉她，“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青娘，我们很快就能过上我们想要的日子。”

青娘点了点头，她没有再去追问什么，只回抱住了他的腰。

马车中。

“小姐，喝些水吧。”鹂儿将一杯茶水送在了周臻臻手中，周臻臻温声道了句，“我还不渴，先放着吧。”

说完，周臻臻掀开了一旁的车帘，向着外面看去，北境的路途中是十分荒凉的，她默默地看了一会，轻声说，“想起来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鹂儿，我真没想到，我还有回到大梁的这一天。”

“小姐，其实要奴婢说，北境气候干燥，冬天严寒，不管是吃的用的都没法子和京城比，如今能回到京城，又能够嫁给三殿下为正妃，这实在是您的福气啊。”鹂儿声音殷切，望着周臻臻的侧颜，又是小心翼翼的说了句，“若是将军和夫人在天有灵，他们……也一定会为小姐感到欣慰的。”

“你说的不错，”周臻臻缓缓的放下了车帘，她深吸了口气，眼中的神色是平静而坚定的，“鹂儿，既然选择了这一条路，我自然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不管到什么时候，鹂儿都会陪在您身边，与您一起面对所有的事。”鹂儿的眼睛明亮，与周臻臻表达着自己的忠心。

周臻臻微微笑了，她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有释然之色闪过，“我不再羡慕嫂子了，每个人的路都不同，我能做的只有走好自己的路。”

“是啊小姐，你能想开就好，”鹂儿松了口气，也是笑了。

主仆俩又是说了会闲话，却见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有侍卫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小姐，前面出了些事，属下来请小姐示下。”

“出什么事了？”周臻臻轻声问道。

“小姐，郑将军带了一些人，堵住了咱们的去路，他说……想要见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