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陈皎看着周围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场景有些疑惑，这大晚上的，她怎么会在这？

她在夜色中仔细分辨，看到一株有些眼熟的桂树，这好像是林家的后花园。

“快！”一位管事婆婆带背着药箱的大夫从陈皎身边匆匆路过，陈皎却不受控制的跟着她们走了。

“怎么会这样？”陈皎有些惊慌，她想挣扎，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们好似没听到也没看到陈皎，继续往前走着，全然不知身后跟了个人。

很快，他们走到一处院落，从外头看便觉得院里灯火通明。守在门口的仆人看到他们眼睛一亮，“快来吧，管婆婆，少夫人还在产房。”

管婆婆带着大夫走得匆忙，来不及言语，只点了点头就闷头进院里去了。陈皎也被迫跟进去了。

谁知这一进去竟是在院中庭院里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在人群中陈皎一眼就看到了林家老夫人。老夫人此时神色镇定，手中却紧紧捏着佛珠。

管婆婆对老夫人匆匆行了一礼，未等回话，便带着大夫进了屋子。老夫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又开始捻动佛珠，低声念经。

陈皎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又被带进屋里。一进屋，陈皎便觉得有些昏暗，虽是也点了灯火，但人影攒动，来来往往。

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盆东西从她身旁路过，陈皎无意一瞥，竟是一盆血水！

娇美的脸上有些苍白，陈皎若有所觉，这是哪家夫人在生产吧。

他们绕过遮风屏，进入内间，来到榻前。丫鬟们早就提前放下床幔，让人看不清里头的情况。一只手被人拉出，手很美，纤细修长，但此刻这只手却青筋凸起，用力抓紧床幔，让人知道里面人的痛苦。

管婆婆抓住那只手，安抚的轻轻拍了拍，低声安慰：“少夫人，大夫来了。让大夫看看，很快就好了。”

大夫凝神把脉，没过多久心中便有了把握，转身去外间写药方去了。管婆婆嘱咐周围的丫鬟仆妇们照顾好少夫人，便也跟着出去问大夫了解情况。但这次陈皎却没跟着出去，而是立在榻边。

里面的产婆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想来是让丫鬟把床幔收起来，透透气。丫鬟们一层层收起床幔，里面人的身影越发清晰。彷佛有种莫名的预感，陈皎心跳的越来越快，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去。

她紧紧盯着躺在床上的身影，随着最后一层薄纱收起，露出那张脸，那是她的脸！

虽然面容因为疼痛有些扭曲，但是陈皎看了这张脸十几年又怎么会认不清呢？

陈皎慌乱得不知所措，呆呆看着床上的自己咬着布巾正在生产。

屋外，众人神色焦急，看着丫鬟仆妇们往来匆匆。她们端进干净的热水，很快又端出一盆血水。

大夫和管婆婆从屋内出来。大夫细细叮嘱药的煎煮方法，便把药方给了出去。管婆婆接过药方立马就让人去熬药了。所幸需要的药材府中备有，不至于太过慌乱。

大夫跟林府各位讲了讲大概情况，产妇因受惊吓而导致提前生产，生产怕是有些艰难。

林府众人面色都凝重起来。林老夫人的脸色陡然沉下几分，要说些什么，想着生产的孙媳妇儿，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她转身冷冷的看了在二儿子身后的少女一眼，那少女看到了，俏脸一白，埋首不敢言。

一旁的林家主母看在眼底，瞥了眼身旁的大丫鬟锦翠，锦翠低了下头。将大夫请了出去。

“娇娇，娇娇！娘来了！”正在这时，一位面容美丽的妇人带着一群人从院外闯进来，顾不得什么端庄气度，焦急大喊道。

陈皎和床上的她听到娘的声音，皆是面露喜色。娘来了，有娘在身边，仿佛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简单与庭院中的林家众人打个招呼，陈家主母章喜儿匆匆换上干净衣物就进了屋，留陈家大嫂金霜与林家长辈们见礼寒暄。

章喜儿不顾身份，坐着床边矮凳，拉着女儿的手。掩不住面上的疼惜，“娇娇乖，很快就好了。听产婆的话，很快就好了。娘在这呢。”

床上的她忍着疼和泪，微微露出一个笑。

自古以来，妇人经历生产哪个不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陈皎呆了这么久，也知道这是未来的她在生产。看着痛苦的她为了省力，不能喊叫，不能哭，陈皎就忍不住流下泪来，就好像是在代替生产的她在哭。

产房内除了产婆偶尔让她忍耐或是用力的呼声，就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仆妇端着药碗进来，交到章喜儿的手里。章喜儿捧着碗，觉得温度尚可，让两丫鬟扶着她上身微微起来，在身后垫了个软枕。

“来，你自己快喝了。你从小怕苦，不肯让人一口口喂你喝药。”章喜儿把药碗给她，她一手拿出布巾，一手端着药碗一口气灌了下去。

章喜儿在她喝药的时候，从袖中拿出一个用锦帕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个蜜饯。章喜儿将蜜饯塞入她口中。心疼的抚摸她的脸，低声说道：“娘的娇娇儿受苦了。”说着眼眶都红了。

接着，便又是长时间的忍受痛苦。虽然知道她感受不到，陈皎也握着她的手，希望能够安慰她。

忽然，产婆一声惊呼，“头，看到头了。夫人再用力，再加把劲儿！”屋内众人呼吸一窒，接着便是紧张又兴奋。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痛苦，她的下半身早已麻木，她的眼神都有些空洞了。听到这句话，她的脸上浮现即将要解脱的快意。陈皎看着她吐出口中咬着的布巾，深深呼吸几次，彷佛在积蓄力量。

她咬紧牙关，面上绷紧，暗自用力。这时她也忍不住痛喊出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脱离，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啼哭。

终于生下来了，她想。还未产生第二个想法，她的意识就已经陷入黑暗了。

第二章

“是个男孩。”产婆声音有些颤，这是激动的。因为此刻她手中的是林家的嫡长孙，这可不是能拿丰厚赏钱吗？

听到孩子的啼哭声，章喜儿就激动得流下一滴泪，她赶忙擦去。想到女儿受累了，她一眼瞧去，却发现女儿已经闭上了眼，似是昏过去了，章喜儿连忙让丫鬟请大夫来。

陈皎看着产婆手上清洗过后包上襁褓的婴儿有些好奇。但也没有跟着产婆抱着孩子出去报喜。陈皎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人们或是焦急，或是喜悦的来来往往。

忽然，周遭的一切似乎快了起来，陈皎有些眼花缭乱。陈皎极快速的看到众人庆祝着婴儿的降生，看着娘亲照顾生产后的她。陈皎还看到时间快速流逝，最明显的便是那小小的婴儿从只能嘤嘤啼哭，到牙牙学语再到迈着小短腿去上学。

她为孩子取了乳名阿笙，她总是悉心照料这个孩子。陈皎虽然没能亲自照顾他，却也怀着和未来的她一样的慈母心情。

陈皎也看着未来的她日渐消瘦，四下无人时，她总会拿着一枚玉珏想着些什么。陈皎知道她在思念谁。在这几年里，陈皎也未曾见过那人的身影，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她才能收到一封从远方寄来的家书。

但渐渐的，陈皎感觉有哪里不对。有两个人的名字频繁的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阿笙时常与另一个小孩一起被人比较。那个孩子是镇北王世子的长子祁北殷，与阿笙一般年纪。

陈皎从书童的私下埋怨里听到过几次这个小孩的名字。似乎是因为夫子偏爱祁北殷，总是让阿笙答完问题后再让祁北殷作答，若是祁北殷的回答更优秀，便把阿笙的比了下去。

这孩童间本没什么好比较的，小小年纪又能看出什么才干不成？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闲话，说是阿笙愚笨远不及祁北殷聪慧。这话若只说个一两次，便只当是玩笑话，一笑置之。但是大家随口一说，可不管听的人会怎么想。阿笙不过一小孩，听得多了也难免会往心里去。

阿笙知道娘每日与祖母学习管理家宅，很是忙碌，他不想让学堂间的事打扰到娘，便没与她说起，也不让书童告密。陈皎偶尔会见他晚上蒙在被里哭泣，原本活泼开朗的孩子变得寡言少语。但陈皎无法安慰到他，只得在一旁干着急。

而未来的她那一边也时常听到一个人的消息。那人陈皎不认识，但似乎与林家颇有渊源，是林家主母的义女程晚娇。从仆人的闲谈中，陈皎知道了程晚娇的夫家是镇北王府，她是镇北王世子妃，祁北殷的母亲。

程晚娇与陈皎本毫无交集，但因为有了一层亲戚关系在，这么一来一往，二人也就有了浅淡的交情。

程晚娇管理家宅能力出众。对内，镇北王府后院和睦，丈夫无通房小妾，膝下子嗣皆由她自己所出。对外，京城里出名的冰淇淋、烧烤和火锅等都是她研究出来的，专在自家铺子里售卖，赚的盆满钵满。听说还在西北、江南各处开了分店，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