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之夭夭,桃之夭夭
作者:大默默 | 分类:古言 | 字数:61.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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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回乡路遇险(一)
荣轩哥带着落魄的罪臣家眷已经缓慢上路,家里人按他说的已经准备好辎车,比我们以前坐的马车车厢都要大,像个移动的小房子,这就是古代的房车了吧。
他说因为流放的人是要步行的,这一路要走大约两个月,到武陵也差不多要二十天,其间不可能都休息在驿站,大多要住在车里,所以车里被褥生活用品要一应俱全,因为天气还冷,车内要有暖炉,碳车也要带一辆,路上只要遇到能补充的地方,生活消耗品就都要补足,因此车一定要大,要舒适。
但谁都没想到,就这两天家里发生了让人难以启齿的事。禁足胡姨娘的庄子起火了,火是胡姨娘放的,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点火把自己烧死了,还连带烧伤了陪她一起去了庄子的王嬷嬷。父亲连夜把奄奄一息的王嬷嬷押回来审,才知道三姐姐因为生了个腿有残疾的女儿,被杨家彻底冷落了,她不敢回家求助,让云霞去庄子里找胡姨娘。云霞看到已经有些疯疯癫癫的胡姨娘,觉得自己跟的主子彻底无望了,就在胡姨娘面前破口大骂,把这些年她教三姐做过的不齿之事,当着庄子里的人剥得一干二净,连三姐为了笼络夫婿,把自己下药送上床的事都说了,然后诅咒三姐生一个废一个,还说这都是报应,最后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好在庄子的主事当时就控制住了场面,全庄子的人都被禁了足,这事才没外传,但几十人之后怎么办,父亲也没了办法,大半夜来找祖母。
祖母大骂了一通父亲,可还是得抓紧时间处理这烂摊子。一早先派人去了杨府,她深知一个残疾的庶女,想活下去太难了,可还是去晚了一步,杨家告知,女婴身带恶疾,已经夭折,三姐深受打击已悬梁自尽,是真是假,无从考究。但杨家承诺,为了顾全两家颜面,会为三姐大办葬礼,只是那时,我们已在回乡祭祖的路上,三姐终究是要带着女儿孤单的走了。
最难过的还是四哥,没了娘,没了姐姐,变成了这个家里最孤寂的人。祖母思索半晌,还是差人去书院接了四哥回来,好好安抚了一番,让他表代田家,送三姐最后一程。
等四哥回府的时候,祖母和父亲带了一箱的钱去了庄子,软硬兼施,把所有人都签了身契,立了字据。若封口不提此事,便可安然在庄子里生活,田家可为其养老送终,每年庄子的红利,按人头均分,但若有人外传,查实了就全家灭口,举报属实赏钱百贯。带去的钱,除去赏了有功的主事,安排了胡姨娘、云霞的后事,王嬷嬷的医药费,剩下的百贯就放在庄子里压着,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为什么要他们都签了身契,卖身为奴,命就是主人家的了。我虽然为他们感到悲哀,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总之这事在祖母恩威并施之下,控制住了。我还没来得及替娘报仇,仇人就已经都不在了。
家里焦头烂额的处理完胡姨娘的烂摊子,就紧锣密鼓的打包行李,安排马车,祖母一辆,我一辆,父亲、夫人一辆,二哥一辆,行李两辆,碳车一辆,护卫十人骑马,多备了两匹马给我和二哥骑,这居然就是全家出行的家当了,人丁确实单薄了些,难怪父亲给二哥的压岁花钱都是多子多福。
三十日上午,我们在荣轩哥亲卫的接引下出发了,出城时我回望京都城,这看似平静的城池,到底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
下午我们就赶上了荣轩哥,他让我们先去驿站休息,住一晚,晚些他会到驿站跟我们会合。
马车还是快了很多,我们入住驿站休整,吃了晚饭,过了戌时荣轩哥才到驿站跟我们会合,流放的人在驿站一里外由他的部曲看守。我们都在祖母的房间听他说接下来的安排。
“这些人走得都不快,一天连走八个时辰,也就能走六十里路,而且会越走越慢,我已经给老弱幼儿置备了平板车,由这些人里的男丁轮流拉车,但也快不了多少,到武陵恐怕也要二十五、六天了。我也不能分出太多的人马单独护送你们到武陵,所以只好让你们随行,之后怕是都没机会住客栈或驿站了。”荣轩哥抱歉的跟我们说。
祖母笑着跟荣轩哥说:“这本来就是同行,麻烦你分精神护卫已经是拖累你了,你不嫌弃就好。”
荣轩哥听了赶紧说:“祖母您可别这么说,能护卫祖母是我的福份,只是有官命在身才不得不委屈您和田大人、田夫人的。”
“浩然啊,这一路你要记好,官命重大,不可马虎懈怠,我们就是借你部曲的声势庇佑,你不必多思多虑。如你太过专注护卫我们这一家子,趁现在离京还不远,不如我们就打道回府,回去多请些护卫再去武陵。”祖母正色跟荣轩哥说。
“浩然,咱们两家这么亲近了,才拜托你捎上我们回乡,要是给你添太多麻烦,我们就听母亲的话,先回京了。”父亲难得这么清明。
“浩然兄,既然祖母和父亲都这么说,你也就别再纠结了,你看我们都备的是辎车,车里吃、住、用一应俱全,那一车碳途中补上一次也就够用了,你就放心吧。”
“那好吧,明日我们卯时起启,我留在这里的两个亲卫会带你们过去。时间也不早了,都早些休息吧,我也回去值守了。”荣轩哥说完起身行礼告辞。
二哥送他出去,听他们下楼时二哥还跟荣轩哥打趣:“骑马走这么慢也是无趣得很吧?你也可以来我车里休息,我跟小五都备了马匹,我们也可以陪你走走解闷。”
“多谢你了,我可不敢去你车里休息,我去了紫砚姑娘去哪里?”荣轩哥回嘴道。
“车里那么大呢,大不了让紫砚找小五去。”二哥说。
“你可够了,快回去休息吧,我赶紧走了,总感觉这些流放的人里有些是不安份的,我不太放心。”荣轩哥说。
“那你快走吧,明天卯时我们去找你。”二哥说完就停了脚步。
我在房门口等着二哥,看他上来了小声问他:“二哥,我总觉得荣轩哥有些紧张,是不是有什么事?”
二哥看看我也小声说:“你刚才是不是也听见了?他觉得那些人里有不安份的,我相信他的判断,所以明天出发时,我会叮嘱咱家的护卫多留意,你先别跟祖母和父亲说。”
我点点头,关了房门,各自休息。
第二天一早,我们梳洗完,二哥已经安排打包了两天的饭食分送到了各车,让紫砚上了我的辎车,他今天要骑马。卯时我们准时与即将启程的荣轩哥大部队会合,车队的汇入,显得流放的人群更加破败。
我从车窗往外看,这些流放的人都灰头土脸的低着头,粗麻绳串连着他们的手脚,使得他们走起路来都拖拖沓沓的,原本都是锦衣玉食的贵人,现在穿得都是布衣,身上还残留着烂菜叶的痕迹。我放下车窗,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紫砚和青莲都拿着什么东西绣着,菱角靠在一边打着盹。
紫砚看我叹气跟我说:“不用可怜他们,无论是咎由自取,还是时运不济,都不是我们能改变的。”
我勉强笑笑回应她:“一时的富贵荣华又怎样,成者王侯败者寇,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的,紫砚姐姐跟着二哥,说话都不一样了呢。”
紫砚低头继续绣花,又说了句:“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只是清醒些罢了。”
我抱膝看着她,可能就是因为她的清冷清醒,所以二哥才愿意把她留在身边的,不知二哥成亲之后,她会不会不同了呢?
我想了想问她:“紫砚姐姐,我问你件事,你可以不答的啊。”
紫砚头都没抬说:“姑娘问吧。”
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紫砚姐姐知道二哥要娶尹姑娘的事了吧?”
紫砚继续绣着回答道:“知道,公子与尹姑娘一见钟情,已经订了亲,只是说今年立春比过年早,不宜嫁娶,所以明年成亲,我知道姑娘想问什么,公子也同我说过,他会专心于尹姑娘,我若改了主意,也可放了我的身契,出府嫁人。”
我继续问:“那紫砚姐姐怎么打算?”
紫砚放下手里的针线认真的说:“如果公子怕尹姑娘不高兴,我会自请去夫人跟前,心里有个人,是没法再嫁与他人的。我也不会吵闹非要他收我入房,如果尹姑娘不嫌弃,我就跟在她们身边继续服侍,以后做嬷嬷就是了。”
我心里一揪,心疼的看着她:“那姐姐就不会难过吗?”
她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绣着回答我:“比不上再也见不到。能守护他,足矣。我清楚我的身份,做好该做的就好。”
青莲看着她手里绣的东西说:“我还以为你是给自己绣的。”
紫砚被扎了下手指,放到嘴里允了下,用帕子擦干净了才又开始绣:“这是给公子绣的,大婚时榻上铺铺盖盖的东西很多,要早早准备上。”
青莲看着她,也是满眼的心疼,问她:“要不,我帮你绣一些吧?”
紫砚侧头看着她回答:“你还有时间帮我绣?你们姑娘的也要早早准备上才好。”
我被噎了一下跟她说:“我还早着呢。”
紫砚看了眼外面一边绣着一边说:“不早了,外面那位恐怕多一天都不想等的。”
青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我是得早点给姑娘准备上了,婚服官家是赏了,这屋里榻上用的可多着呢。”
“姑娘这就要嫁了?不是还没及笄呢吗?”菱角不知听到了哪句,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问。
“没的事,你接着睡吧。”我瞥她一眼说。
“哦,那我再睡会儿。”菱角听话的又歪回去打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