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处理？”

夏宝珠没搭理刘大牛，反而望向一旁的张玉萍，问了她的意见。

“我想走。”

张玉萍略一沉吟，抬眸，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不能……”

刘老太太刚要往下说，就看到那个徒手折棍子的姑娘冷冷地朝着自己瞥了一眼，后头的话瞬间就咽了回去。

“那就走。有行李吗？还有孩子……在哪里？带得走嘛？”

提到对方的孩子，夏宝珠的语气有些许的停滞。

“她能有啥行李？！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咱们刘家的！就是她自己，也是我花五十块买……”

“这位大娘，拐卖妇女是重罪，要坐牢的，这话咱们不是说过好几遍了么？你再提这五十块咱们现在就去派出所把话说清楚了！”

眼见着对方又要把五十块钱提嘴上，夏宝珠直接将了对方一军。

刘老太太：……

“不带，孩子在学校，我一会儿去接她，她愿意跟着我的。”

张玉萍快速地回答了夏宝珠的问题。

“成！那就走！”

夏宝珠点头，示意张玉萍先走，她和霍成渝垫后。

刘家母子：！！！！

张玉萍也是硬气，还真是什么都没带，就攥着手里的油纸包，跟着夏宝珠和霍成渝走出了院子。

“姑娘，今天谢谢你们了。”

张玉萍一出了张家门，就和两人道了谢。

“不客气，我也不是为了你，我是受人所托而已。”

对着面前被折磨得骨瘦如柴的女人，夏宝珠并没有第一时间表明身份。

“那也要谢的，要不是你，我怕是走不出这个院子。”

“院子门也不会时时锁着，你要是真想走，那里困不住你。”

夏宝珠语气淡淡的，对生母，她的感情是复杂的。

在没有见到对方之前，她想象过各种相见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过会亲眼目睹对方如同牲畜一般被人捆着打。

“对……你说得对……是我自己的问题……”

张玉萍苦笑一声，倒也没有否认。

“刚刚他们为什么打你？”

夏宝珠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她心里的那个疑问，“我听到他们说你藏私房钱要给女儿做嫁妆……你女儿要成家了？”

不是说还在上学么？

所以，是提前那么多年就在为孩子谋划么？

夏宝珠的心里既酸且涩，她一直朝思暮想的母亲并不是不会爱人，而是……对方疼爱的对象不是自己而已。

对方也是会为了自己的女儿偷偷攒嫁妆的。

“应该快了吧……我听说她找了个很好的对象，还考上了大学……我这个当妈的啥也没有为她做过，这么些年，也没攒下多少钱，就统共那么几十块钱，虽然不多，也是我这当娘的一点点心意……可恨刘家那两个畜生……”

张玉萍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却又很快被她自己抹去。

“听说？你自己的女儿找了什么对象，考了什么大学，你不知道？”

夏宝珠皱眉，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话里的信息。

“我对不起那孩子……那孩子……怕也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个没用的妈妈……”

提到自己的女儿，张玉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了。

“她为什么不知道？你们……没在一起？”

“嗯，她很小的时候，出了点变故，我回了娘家……后来家里穷，养不起那么多人，就把我卖给了刘大牛……刘家……你也看到了，我几次偷偷想回清河县去看看那孩子，都被抓了回来……时间久了，我听说那孩子被她爷爷照顾得很好，我又托人去看过几回，听说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张玉萍说这些话的时候，夏宝珠的心里像是被针扎一般，有些疼，更多的……是酸涩。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回刘家吗？”

夏宝珠抿着唇，问出了她目前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既然出来了，我就不打算回去了！要是再回去，怕是真要被打断腿。接下来……我打算去厂里申请一下住宿看看，要是能住在厂里，后面的问题应该都能解决的。”

夏宝珠倒是没看出来，张玉萍看着柔柔弱弱的，但性子还算是爽利，而且思路也挺清晰的。

“那要是刘家人去厂里闹怎么办？”

夏宝珠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张玉萍却没觉得烦，柔声道，“他们不敢的，他们也就是在窝里横，厂子里有门卫，只要我小心些，就没事。”

“好。”

夏宝珠听着对方把自己的生活都安排好了，点了点头，到底还是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

“这里头还有些钱，你拿着吧。”

“我怎么好拿你的钱？！”

张玉萍一惊，连忙要推回去。

“是你娘家人给的，拿着吧。”

夏宝珠借口是张家人给的，又塞到了对方手里。

“是啊，张阿姨，现在正是你需要用钱的时候，还是拿着吧。”

霍成渝也在一旁帮着劝了一句。

张玉萍还想推拒，那边夏宝珠已经拉上霍成渝转身走了。

“这孩子……”

张玉萍低头，看着手里的钱，伸手抹了一把眼泪，低声呢喃了一句，“张家人怎么可能会让人来看我，还给我钱……”

夏宝珠走了两步，突然一个回头，三两步走到了张玉萍面前，“如果他们还敢找你，就去找妇联知道吗？这是新社会了，没有人能够限制你的人生自由。”

张玉萍一怔，旋即点头，“好。”

听到对方应了，夏宝珠这才真的转身打算离开。

“姑娘！”

岂料，这一回，是张玉萍开口唤住了她。

夏宝珠脚步一顿，回头，语气淡淡的，“什么事？”

“这个……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带给我的大女儿，她叫夏宝珠，就在大青村，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无理……但这也是我当妈的一点点心意……”

“你既然知道她在哪里，还知道她叫什么，为什么不自己回去给她？难道黎城县到清河县的距离真有那么远么？这个忙我帮不了，再见。”

夏宝珠看着对方手里的油纸包，到底没有去接，反而转身走了。

这一回，她没有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