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栾虽然身无长处，但他不傻，又想到家中的情况，不由心生一计。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此事你可还告诉过旁人？”

姜荷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摇摇头：“我原都忘记了，若不是今日见到栾少爷，根本记不起来。”

姜栾柔声道：“阿荷，你听我的，不要将此事泄露给旁人，若是叫别家绣坊得知了，怕是对咱们生意没好处。”

姜荷心里发笑，装出一副柔顺的样子点了点头。她的局已经布下，但要不要入局，全看姜栾自己。

可姜栾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至于被她坑害到那个地步吗？此事若是成了，不说别的，就是姜家人自己都不会放过他。

姜荷心中愈发愧疚，一连做了好几日噩梦，每次醒来都恨不能找到赵墨珏，跟他说自己不干了。赵墨珏似是与她心灵相通，在一个细雨连绵的上午，他托杜飞扬给姜荷带话，邀请她去一枝春坐坐。

自从过完年，姜荷再也没有见过赵墨珏，算来也快五个月了。她打扮一番欣然赴约，依旧是二楼最里面的隔间，赵墨珏身穿一身玄色衣袍，正望着窗外发呆。听见门外的动静，他回过头，轻声道：“你来了。”

姜荷应了一声，坐在他对面：“有什么要紧事，还要你亲自来见我。”

赵墨珏并不直接回答她，悠悠道：“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疙瘩，知道你也是，所以便邀你出来，看看如何将这疙瘩解开。”

姜荷心里一动：“你说。”

“你对我朝株连之罚有何看法？”

姜荷下意识看了看窗外，唯恐有人从窗下经过，听到他们的谈话，便伸出手将窗户关上，这才说道：“虽说残忍了些，但既然存在于世间，就有它的道理。”

从理性的角度出发，株连之罪表面上看起来不人道，但只要细想，就觉得很有必要。就拿贪官举例，他贪了那样多的钱财，难道他的家人就没有受用半分？就没有依仗他的权势做过狗仗人势、伤天害理的勾当？即便真有，那也是少数，因为与贪官意见相悖之人是跟他走不到一块儿去的。

若是真有人被无辜牵连，他要怪的也是那罪魁祸首，并非王法。

但从感性的角度去想，姜荷自己如今就是行刑的刽子手，对有罪之人，自然要除之而后快，可对于被牵扯进来的无辜之人来说，她何尝不是在作恶呢？

赵墨珏见她表情纠结，忍不住说道：“我明白你心中所想之事，所以如果你不愿再做，我会送你，还有你们楚氏妆馆的人去外地避一段时间，等一切尘埃落定你再回来。你也不必担心你嫡母和妹妹，她们自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姜荷愣了愣，随后观察起赵墨珏的神色来，他目光炯炯，表情坦然，不似作假。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当真？”

“当真。”赵墨珏义正言辞地说完一句，又轻轻笑了：“可是你不会的。你若是真不想做了，便不会做局请姜栾入瓮了。只是我想知道，让你违背自己本心的理由是什么？”

姜荷想了想，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只知道，若是抛下赵墨珏独自离开，那么她一生都会活在愧疚之中，日日为自己做了逃兵自责。

“我想……若是我逃了，那才是违背自己的本心吧。”

赵墨珏并不吃惊：“因为我救过你的命？”

姜荷摇摇头：“不止是这样。这么久以来，你我一直并肩作战，就好比是主母战场上一起与敌军搏杀的战友一般，你是武将，应该知道战友情谊最难割舍。”

赵墨珏了然，他很喜欢“战友”这个定义，这会让他觉得世上不再是他独自一人行走在黑暗中，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跟他共行。

即便前路再黑，再坎坷。

姜荷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在想，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呢？既能让如姜永业这样的坏人受到惩罚，又能不牵连无辜。”

赵墨珏轻笑一声，仿佛在笑她天真：“姜荷，我早就同你说过，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若是放过了他们，来日死的就是我们，咱们不能赌！一时心软可能会让你心里好过些，但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姜荷沉默了，她何尝不知若是放了那些人一条生路，最终她和赵墨珏的下场怕是好不到哪里去。别说是姜家犯错在先，他们害得姜家家破人亡是事实，就要做好准备迎接人家的复仇，因果循环，报应往复。

赵墨珏宽慰她：“你也莫要太担心了，除了姜永业几兄弟，剩下的人顶多判流放之罪，不会要命的。被流放后逆天改命之人也是有的，一切都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姜荷点点头，压下自己心里的种种思绪，说道：“姜永严已是废人，不必咱们多花心思。剩下两个你有什么打算？那姜永业可比狐狸还精，一般的法子怕是对付不了他。”

赵墨珏沉吟道：“姜永业的确不好对付，但若是他的两个兄弟都遭了殃，那他便如同失去了左膀右臂。之前你那嫡母派人去青州打听消息，我也派人去了，还真叫我查出些东西。”

“是姜永严赌钱、抽神仙膏的事吗？”

赵墨珏摇摇头：“这些事已经不算秘密了。我查到的是姜永敬的事，这姜永敬为人精打细算，奸诈狡猾，在青州时曾接手了姜永业分给他的几亩田地，但因租子收的太多，逼死了几家佃户。这还不算完，他大儿子姜绪在当地强抢民女，整日流连于青楼，害了花柳病，早已是半个废人，而姜永敬为了自己的颜面，便把姜绪扔在青州乡下老家，任他自生自灭。”

姜荷讶异道：“竟有这等事？”

赵墨珏神秘一笑：“可是……这些都不是我真正要同你讲的。你想，我派去的人不过一个月就打听到了这些事，于荣兰派去的人却到现在还没回来，这是为什么？”

姜荷心里突然一亮：“她要找到更有力的把柄！而且搞不好这件事还与姜永业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