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冒出一句：“姑娘，你们待我们这样好，岂不自己吃亏？”

姜荷笑道：“傻丫头，你们是信任我才来我这做活的，现下你手头拮据，我若是不顾你们的困境，只想着自己，那还怎么能指望你们为我尽心尽力的干活呢？”

更何况这天底下本就没有吃亏的东家，佟雪和湘儿为她们创造的利益是几个月的房租没法比的，而且契约上已经注明，这一切福利的前提是尽心尽力的工作，若是谁偷奸耍滑，可别怪她直接赶人。

姜荷曾经受过996的苦，所以并不想做个严苛的东家，只要手底下人干活干的好，以后好处多着呢。

佟雪一时间五味杂陈，她年纪虽小，也明白姜荷是真心待她好，当下便深深鞠了一躬：“姑娘您放心，我旁的不会，但手脚勤快，能吃苦，您不必客气，尽管使唤我就行。像您这样好的东家……怕是再没有了。”

姜荷扶住她，温言安慰道：“好的东家难找，好的伙计更难找！你年纪小，又聪明，若是肯下功夫好好学，日后等契约过期，一样可以开店的。”

佟雪急忙摇头：“不，姑娘，我就在这里做了，哪儿也不去！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不给你们添麻烦！”

姜荷只是一笑而过，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更别提什么一辈子留在这里的话了。若是能自己当老板，谁还愿意打工呢？更何况人心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

话说清楚了，姜荷便开始教佟雪上妆。上妆这事急不得，普通人虽然没那么多讲究，自己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但她们是做妆娘的，自然不可一概而论。

首先要学的是配色，配色学会了，后面才好搭配妆容。姜荷找来几张白纸，用颜料绘制了一张色卡，一边画一边和佟雪解释着色彩搭配的要义，并教给她诸如传统色系、莫兰迪色系、马卡龙色系、穆夏色系等等：“……学会了这些配色，不仅可以用于妆容搭配上，还可以用来搭配衣服，搭配首饰。像咱们日常上妆，用的大部分都是大地色系和红色系，你先把这两种色系搭配学会了，剩下的慢慢感悟也不迟。”

佟雪一直盯着那张色卡看，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听到姜荷喊她才回过神来：“我，我会好好学的！姜姑娘，你真厉害，居然懂这么多种颜色搭配。”

姜荷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平日里多观察就好。除了配色，今天还要教你辨识妆品和刷子的一些用法，倒都不是很难，但我只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早我要考的。”

佟雪忙不迭地应下，学的愈发认真了。姜荷这边一片岁月静好，姜府那边又掀起了一阵微浪：于荣兰主动提出让姜莘离开了绣坊。

最高兴的是姜菡一家人，且先不说姜菡与姜莘的旧怨，就是姜永敬也乐得不行。姜莘一走，绣坊就空出一个位置来，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想以后在绣坊夺权，总要人多些好。所以即便是个跑腿，他也要让自己家人顶上。

而姜永业一家就谨慎多了，姜永业狐疑道：“咱们才说要出手对付大房，她就让自己女儿离开了绣坊，怎么这么巧？”

姜恒皱眉道：“父亲，我怀疑大伯母要对绣坊下手，让姜莘离开绣坊是怕牵连到她！咱们是不是该早做准备？”

姜永业神色冷肃了几分：“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我这个大嫂啊，旁的不会，歪门邪道她可是精通的很！你不知道吧，当年她原本是嫁不进咱家的，你大伯当初看上的是个官家女子，虽说两家的身世差的多了些，但那女子的父母倒是很倚重你大伯，说他将来必成大器，不得不说，两位老人家的眼光真准啊……”

“那为何大伯娶了大伯母呢？”

姜永业冷笑一声：“你大伯和大伯母原是一同长大的，当时她总来我家玩，又是给老三老四洗衣裳，又是给你姑母编辫子，殷勤的很。但她再殷勤又如何，你大伯早就非那官家女子不娶了，十五岁那年，那官家女子过生辰，邀请了我们一家前去，我们连你大伯母一同带上了。谁知就在宴会上，那姑娘迟迟不见人影，待她父母带人去寻时，竟然发现她浑身湿漉漉地坐在湖边，身旁还站着个外男……

这下子那姑娘的名声全毁了，为了补救，她父母只好对外说私下与那男子定了亲，并且很快完成了婚事。那之后你大伯一蹶不振，心如死灰，甚至动了此生再不娶他人的念头。

故而当他同家里人说要娶于荣兰时，我们都惊讶极了，但也为他高兴，以为他终于走出来了。可是办完婚礼之后仅仅六个月，你姜艾堂姐就出生了，你说，你大伯母的心计谁能比得了？”

姜恒犹疑道：“那……莫非那官家女子……”

“是啊。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日她原本是想把那姑娘推下湖淹死的，谁知正好有人经过，将那姑娘救了上来。虽然坏了名节，但好歹捡回来一条命。得知这件事之后，你大伯父气的几乎要休妻，还是你爷爷弥留之际叮嘱他务必要留下于荣兰这个贤妻，他才作罢。”

贤妻？这分明是个毒妇！

姜恒心里一阵不适，强忍着情绪道：“那父亲，您打算怎么办？”

姜永业思索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咱们现在什么都不必做，静观其变。我怎么想都觉得她没什么法子对绣坊下手，除非离间我们几兄弟。但她应该知道，这法子行不通的！”

姜恒颔首：“是，父亲与三伯四伯这两个兄弟情比金坚，必然不会被外人挑拨了。”

“情比金坚？”

姜永业突然大笑起来，随后笑声猛然止住，一双眼睛鹰一样地盯着姜恒：“为父今儿个就告诉你个道理，永远不要相信什么情比金坚，能把人死死拴在一起的只有利益！

你当老三老四跟着我是因为他们敬爱我，尊重我？你错了，是因为跟在我身后能捡到肉吃！若是大房不把门关的那么紧，他们焉能唯我马首是瞻？！只有我一直将好处分给他们，他们才能为我做事，否则就是如鸟兽散！恒儿，你啊，你太幼稚了！”

说罢，他重重地拍了拍姜恒的肩膀，离开了房间。姜恒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颓然坐到了椅子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