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荷低着头没说话，她的心思自然不可能让旁人看得清。比如她方才那番话可不是心血来潮才说出口的，而是一颗定时炸弹。

姜莘越是期待陆恒娶她，到时就会越失望，她就是要看姜莘从天上跌落到谷底的样子。

姜菡受了伤，自然不能再看摊子，带着人灰溜溜的回去了。临走前姜荷向她借了摊位，日后不论是妆馆还是牛乳茶坊都缺不了人，牛乳茶坊的活儿倒是轻松一些，但上妆这种事，必须要从头培训才行。

所以她招人打的也是妆馆的招牌，要求是热爱妆娘这份活计，最好家住的近些，并且能得到家人的支持。

来应召的人并不多，姜荷倒不觉得气馁，人若是多了，反倒挑的眼花。

她的招聘话术比其他商户更加专业，年龄、家中人口、经济状况、未来规划、爱好等等都事无巨细的问了个遍，最终选出了四名候选人。

第一位名叫丁樱，家住平安镇，年方二八，已经婚配，丈夫在药铺学徒，夫妻俩梦想着往后能搬到城里来，便趁着现在没有孩子找份工做着，以后也好站稳脚跟。

第二位名叫刘清芝，是南沟村人，年方十九，是村里唯一妆娘的女儿，膝下有一子，由婆母照看。

第三位名叫佟雪，年方二七，虽然年纪小，但口齿伶俐，脑子转的也快，性子爽利，是家中长女，下头有一妹三弟，家里养不起这么多孩子，便叫她出来自谋生路。

第四位名叫湘儿，已经二十七岁，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丈夫是平德镇的木匠，相比起来家境还算殷实，公婆在家帮着照顾孩子，她想自己出来多赚点钱，攒些积蓄。

丁樱和湘儿稳重，清芝有经验，佟雪伶俐，姜荷一时间还真没法做决断，只能让楚大娘帮忙掌掌眼。

楚大娘看着老实，问的问题却都一针见血：“请问丁娘子，刘娘子和湘儿娘子，家里人可同意你们出来做工？”

丁樱立刻回答：“自然是同意的。我和夫君商量过，他并无异议。”

湘儿沉吟了一声：“婆母有些不虞，但还是答应帮我照看孩子。我家最小的孩子都已经八岁了，跟着他哥哥们在镇上上私塾，平日里没什么需要我操心的，东家大可放心。”

只有刘清芝吞吞吐吐半天，这才说道：“我……总要先自己赚到钱才能在婆家立稳脚跟，况且他们不同意又能如何，孩子总归是跟着他们家的姓，他们还能不管不成？”

楚大娘又问佟雪：“佟姑娘，你家里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佟雪流利地回答：“我出来时家里人便同我说了，从此以后我若是有福就自己享，有难也自己扛，之后家里如何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只望家里难到不行时拉他们一把。故而我现在也算是同家里一刀两断了。”

楚大娘不置可否，又说：“既然你们想来此处做工，有些话我得提前说了。第一，正式进入妆馆做工之前要签订一份合约，保证五年之内不能从妆馆离职或请休时间过长。

第二，在妆馆做工期间不得将有关与妆馆的一切公事或私事泄露给除妆馆之外的人，否则以月钱的十倍赔偿妆馆。

签订契约之后我会上交官府，若是违法契约便按律法处置，各位觉得是否可行？”

刘清芝第一个叫嚷起来：“我是来做工的，又不是来当奴婢的，你们签订什么契约啊？这是防着谁呢！”

楚大娘面不改色：“自然是防着该防的人。刘娘子，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这份契约约束的不是守礼动规矩的人，只要你不越距，那契约便是一张废纸。”

丁樱也有点不虞：“第二条我倒是可以理解，但为何要在妆馆做满五年？这又不是卖身契！东家还是再想想罢！”

楚大娘语气平和地回答：“大多数人之前从未接触过妆娘这个行业，既然要在妆馆做活，我们免不了要花费精力和财力从头教。试问丁娘子，若是你耗费了这么大成本教人，那人学成之后却跑到别家妆馆做活，或是自立门户，你该作何感想？”

丁樱立刻不说话了，但脸上还是一副不满的神色。楚大娘见差不多了，直截了当地说道：“做工和招工都是要看缘分的，有时不是我这妆馆不行，而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帮工。有时呢，也不是做工的不行，而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东家。丁娘子，刘娘子，咱们怕是没有缘分，若是将来缘分到了，咱们或许可以真正合作一回。”

这话说的极为体面，丁樱倒是没多做纠缠，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刘清芝就不行了，她一叉腰，尖着嗓子骂道：“合作？谁稀罕跟你们合作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皇宫呢，规矩这么多！挣两块碎银子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我呸！我告诉你，想要我的铺子多的是，我还看不上你呢！什么破店，早日关门大吉吧！”

姜荷本不欲跟她计较，但“关门大吉”四个字犯了楚兰儿的忌讳，她日子好不容易好过起来，这婆娘居然想砸她饭碗，让她如何不气：“好啊，那我倒要看看哪家店铺敢要你！挣两块碎银子就是了不起，有本事你也去挣啊！”

刘清芝立刻撒起泼来。她和姜莘不同，姜莘是武力值再高也毕竟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动起手来只会挠和抓。但刘清芝可是地地道道的泼妇，她也不上去抓挠楚兰儿，而是直接往摊子前一躺，嚎叫道：“有没有天理呀，楚氏妆馆仗着自己挣了几个钱肆意欺负百姓啦！”

楚兰儿一下懵了，本来她都做好和刘清芝互殴的准备了，谁承想对方居然来这么一出。

楚大娘瞪了楚兰儿一眼，随后对着刘清芝好言劝道：“我女儿年纪小，不懂事，你何必同她一般见识，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你这样做不是丢你自己的脸？”

“我有什么脸？我的脸早就叫你们丢光了！”刘清芝躺在地上，仰着脸骂道：“这个小娼妇满嘴喷的什么粪，你个当娘的方才看的不是清清楚楚？这会儿又来装什么好人！”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楚兰儿有些慌了，她认为是自己多嘴，一手挑起这件事，便也忍下不再回嘴，语气软下来几分：“刘娘子，方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说你。可……可你也不该那样说我们，我们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忌讳，我一时急了才……”

“你急我就不能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们就是看我独自一个人好欺负，看我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依靠！”刘清芝见楚氏母女态度软了下来，反倒来劲了：“这人才市场是知州老爷为了我们百姓的生存才建的，又不是让你们来这里放肆的！想三言两语打发了我，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