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春怡坊开始营业。前几天，老板娘已经通知客人，今晚春怡坊要办一场走秀，各位客人虽然和起先的老板娘一样，不知道走秀为何物，可经过老板娘一番解释之后，便明白这是不可多见的一场盛宴，自然乐得来捧场。

姜荷和楚兰儿戴上了面纱，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楚大娘帮着老板娘忙里忙外，又是挂灯笼又是准备道具。待客人全部到场，走秀正式开始。

客人们起先只能看到一层橘色的帷幔，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还没等有人发问，只见橘色帷幔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开，露出了里面的黄色帷幔，黄色被拉开又是青色，青色被拉开又是白色，白色帷幔后有个隐隐约约的女影，身材婀娜，四肢修长，待白色帷幔也被拉开，众人得以见到这女影的真容。

当即一片哗然。

只见那人身穿一身葱绿色薄纱衣裙，臂上挽着鹅黄色绸带，头戴鹿角，长发在脑后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垂下来的发丝打着弯儿，像水面的波纹一样。

眉毛是异域浅棕色，弯弯的两条，由眼睑前端一条绿色的线，延伸到了深邃的眼尾，微微上翘。睫毛又长又卷，众人从未见有人的睫毛可以长成这般。眼睑下至晶晶亮亮的，仿佛涂上了不会化掉的白雪，更显得一双灵巧的圆眼楚楚可怜。

鼻头浮现出淡淡的粉红色，乍看之下有些滑稽，但第二眼望过去，总会和某种小动物联系在一起。

鼻下一张小嘴涂着晶亮的口脂，让人忍不住想上去嘬一口，尝尝里面的味道，连带着那下巴也白玉雕刻一样小巧。

不像是人，更似画中妖仙。

客人们纷纷看呆了，连赞美竟也忘了。

姜荷在面纱后得意一笑。那帷幔上被她缝了一条极细的钓鱼线，只需轻轻拉线的另一端，便好似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一旁操作一样。

卷发也很简单，虽然没有卷发棒，但用烧到恰当火候的火钳也可以完成。当然，这一步由楚大娘代劳，因为姜荷现在对火钳有阴影。

鹿角被刷成了象牙色，更接近真实的鹿角颜色，再粘在铁制发箍上，将头发缠在上面，便犹如自己长出来的一样。

画眼妆时先用棕色打底，随后再上颜料。小鹿本来就给人一种纯净的感觉，所以鹿神妆不需要过于复杂的花纹，只需要在眼上画一条细长的眼线便好。

至于玻璃唇，姜荷手上没有唇蜜，只能用口脂搭配杏仁油制作亮晶晶的效果。

老板娘起先还惴惴不安，可眼见第一个姑娘才出场，客人们就已经惊艳的说不出话，便放下心来，赞赏的看了姜荷一眼。

随着姑娘们一个接一个的出场，客人们的兴致越来越高，夸赞和调戏的声音不绝于耳，听得姜荷与楚兰儿脸色直发红。

直到最后一位“鲛女”出场，屋子里的气氛终于被推向了顶峰。模特身穿一身浅蓝色衣裙，外披白色轻纱，满头长发卷成海浪的弧度，如瀑布一般披散下来。

眉毛短而细，呈青灰色。黑色眼线涂满了睫毛缝隙，眼影用浅碧色打底，用手指沾取一点点天蓝色晕染，再用群青色加深眼尾。

睫毛又长又密，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银色光点，宛如沾上了碎冰。

右边脸颊上用细笔勾勒出一大一小两只贝壳，左边脸颊则涂上了一抹蓝色闪粉，在烛火的映照下一点一点的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最绝的是她的耳饰，耳廓最上面各粘着两个鱼鳍一样的小东西，仔细一看，上面竟挂着水珠，而且怎么也不掉，仿佛长在鱼鳍表面一样。

楚兰儿也有点好奇：“阿荷，你是怎么将那些水珠弄上去的？难不成你会变戏法？”

姜荷“扑哧”笑了：“我哪有那么神！那是画上去的，你要是感兴趣，我回去教你！”

这是曾经在互联网上火遍全网的水滴画，简单的很，再废的手都能学会。不过在这个时代会画的很少，人们见了自然觉得新奇。

“鲛女”走完红毯后，二十四个姑娘全部上台，排成一队，一圈又一圈的向众人展示自己。

客人们的眼睛都看花了，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不是在春怡坊，甚至不是在这人世间，而是到达了某种仙境。而这些姑娘们也都不是凡人之躯，而是一群化成了人形的妖仙。

人，尤其是男人，有时候总是迷之自信，觉得世间所有美丽的东西都该为自己所有，当然，超越世间的东西也一样。

并且近在眼前。

一时间，几条街外都能听得见春怡坊的热闹，客人们纷纷上手想要抓住这些“妖仙”，但姑娘们深知欲擒故纵的道理，虽摆着各种撩人的姿势，但身形灵活，就是不让任何一个客人得手。

附近的人听见动静，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来看热闹，不想看到一屋活色生香的场面，尤其是看到“妖仙”们的打扮，当即便议论纷纷：

“这是人还是妖？怎么这样打扮？”

“你傻啦？这不就是春怡坊的妓女吗？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勾引男人了，真是下作！”

“有这骂人的工夫不如管好你自家男人！我看挺美的，我要是有这样的脸蛋和身材，我也这么穿！”

“没有这样的身材脸蛋也可以穿，但没有这个条件呀。也不知哪位妙人装扮的，尤其这妆容，真是别致！”

“咱们不过几日没来春怡坊，竟错过了这样的热闹，现在进去不知是否来得及？”

“肯定来不及了，春怡坊只有二十四个姑娘，客人却快要把院子挤满了！明日早些来，让咱们也见识见识！”

“前面的让一下，挡的我都看不见了！”

老板娘看着这样的场面满意的不行，同时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不如明日开始收入场费如何？反正姑娘们的衣裳可以换着穿，二十四种呢，得轮番换到什么时候？

就算这“二十四妖仙妆”的浪潮过了，再让那阿荷姑娘构思别的就是。

这么一想，她看向姜荷的眼神仿佛在看摇钱树一般。等姑娘们纷纷同客人进了房，她便把姜荷三人叫到院子里，主动说起了报酬的事：“没想到姑娘竟有如此本事，今晚进账颇丰，我给姑娘二两银子如何？”

二两银子有点太多了，姜荷知道老板娘不是大冤种，这是在试探她呢。她莞尔一笑：“帷幔和衣裳都是春怡坊的，我收这么多不太好，老板娘给我一两三钱银子便好，就当是人工费和材料费了。”

老板娘明白例如蓝色闪粉、银色亮片等物都是稀罕东西，颇觉姜荷为人厚道，很痛快的交了钱：“我愿与姑娘长期合作，不知是怎么个章程。”

姜荷说出每月提供妆品和提供新点子的计划，妆品每月一两二钱银子，设计新系列另算。

老板娘看过了她们带来的妆品，心中满意的不行，但还是讨价还价了一番，最终双方各自妥协一步，定下每月一两银子。

这是姜荷早就预料到的，她起初将价格定在一两二钱就是这个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