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的信仰
作者:L明月J松间C | 分类:都市 | 字数:30.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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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围炉夜话”
这时,韩少波跟秦露回来了。秦露已经跟映雪熟悉得如同姐妹,相互打了打招呼。韩少波却拽了拽秦露示意她:我们应该出去。
王文彬深怕他们出去,赶紧问走访情况,韩老师只好坐下来汇报。秦露则给映雪添满水,又进入了工作状态,问映雪,“听刘蛮小说,刘全喜这段时间进步特快。”“嗯,语文、数学这次月考都及格了。”“像这样,明年各科就都能赶上来。”“希望如此,我可是跟你家‘第一书记’立了军令状的,提不高全喜的成绩,王书记会军法处置的。”映雪边说边斜睨着文彬。
秦露从不注意这些细节,以公事公办的口吻接道:“军法处置倒不会,只是若能鼓励着他考上高中,也不枉咱们帮扶他家一回。”“嗯,秦露姐,”映雪再不好意思心猿意马,点头应承,“扶贫就是要阻断贫困的代际传递,而教育是最有效的途径。”
“对了,映雪,你家就是最好的例子,”秦露一时语快,说出去了才觉得不合适,瘸人面前不说短话,想补救又想不到恰当的话,只好道歉,“不好意思,姐不会说话,咱们还是讨论刘全喜。”
映雪笑了笑,“没事,事实如此,我家的穷根就是被我给彻底挖掉的。”自嘲的话只能自己说,别人一接就成他嘲了,所以秦露不敢接。
韩少波已将走访情况简要汇报完,想赶紧出去,站起来向秦露做了一个夸张的邀请动作,“秦老师,能否赏光一起去看晚霞?”“你想去你一个人去,不要影响我跟映雪说话。”韩少波早被秦露呛惯了,也没觉得脸上无光,只是为秦露的不解风情而失望。
文彬倒是抓住了机会,“韩老师,我跟你出去,不能辜负这一抹晚照啊!”说着与韩少波出了门,向坡上爬去。
刚走几步,韩少波觉得屋里听不到他们说话了,才摇摇头叹道:“什么都是有原因的,像她,嫁出去才不正常!”
文彬嘿嘿地笑了两声,没接话茬儿。到了坡顶,面对着夕阳,韩少波感叹:“此情此景,方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妙处!”“怎么个妙法?”文彬请教。
韩少波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你还年轻,等到了我这年纪就体悟到了。”这是不是有点儿故作高深,文彬看着韩少波被晚霞映红的脸,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微笑里有向往、伤感、凄凉与无限的怀恋。
文彬瞬时明白了,这微笑就是对诗、对晚霞最好的注解。文彬也静下来,对着晚霞,默默地看,他清楚自己不会有这样的微笑,那需要岁月的磨洗、生活的积淀和学识的濡养。
不知何时,映雪和秦露也跟他们站成一排,送走了最后一缕霞光。天黑了,黑得深沉而寂静。秦露提醒,“回吧,再黑下去,连下坡的路都看不见了。”于是,秦露挽着映雪的手走在前边,韩少波与文彬在后边护着,被环境感染得谁也不说一句话。
到了工作站大门口,文彬说:“你们俩吃了饭再下去吧,今天我给你们做糖醋里脊。”“真的?”映雪回过头来,眼里的光划破了夜的沉寂。“真的,”秦露拉了拉映雪的手道,“你不知道,王书记的厨艺好着哩,是家里的‘煮夫’。”“家里?”映雪敏锐地问。
韩少波踢了秦露一脚,秦露自知失言,忙补救道:“嗯,他妈身体不好,总是他做饭,多年了,练了一手好厨艺。今天你尝尝,肉是我们从城里带来的,还有柚子,我给你做蜂蜜柚子茶。”
映雪高兴地随他们进了工作站。韩少波将买来的两大包菜取出来,开始洗摘。秦露只会洗水果。映雪准备葱蒜。文彬是主厨,负责切肉。秦露早已将门窗关上,窗帘拉严,好多次了,他们的配合已很默契。
映雪虽然第一次参加,但从小生活在村里,也能心领神会。四个人边聊边做,不到一小时弄出五个菜:凉拌黄瓜、尖椒山药丝、香菇油菜、糖醋里脊、炸鸡翅。
他们没上炕,而是将盘子放在地桌上,四人围桌而坐,人守一瓶啤酒,如同围炉夜话,边吃边喝边窃窃讨论。
文彬在村里这几个月,觉得吃苦受累都好克服,唯有寂寞难耐,当走访完村民、填写完报表、商量完村级事务,静下来想跟人说说话,才发觉自己的话语土坡听不懂、村民听不懂。他只能坐在沿台边,任由无尽的孤独淹没身心,他想逃离却发现坡下的路是孤独的,村口的树也是孤独的,甚至深湛的天空都注解着“惟有孤独永恒”。
最后文彬只能疲累地等待,等待玉姝的电话、映雪的微信,或者韩少波与秦露的到来。今天,不仅韩老师、秦老师来了,映雪也来了,他们先吃几口热菜,然后将瓶子一碰说干一个,便开始咕嘟咕嘟地喝。文彬担心映雪喝不进去,放下瓶子看时,她也剩最后一口了。
以前,他们仨都是“酒过三巡”开始神侃,现在看映雪的势头,也不逊色。三瓶下肚,脸最红的还是韩少波,他不仅脸红连脖子和露出的手臂都是红的,迷离着眼开始讲“三国”,那声调都有些像易中天。
其他三人先是应和着,后来反对他对曹操的评价,再后来又讨论孔明吊孝是真哭还是假哭。不知何时,话题转到了《红楼梦》,文彬说红楼也是讲“空”——“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映雪不同意,说它是讲“情”——“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秦露则说是讲“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韩少波不懂红楼,同意文彬的观点,说曹雪芹显然受佛道两家的影响很深,佛、道的终极就是空,巧妙地将话题引到了关于佛、道思想的讨论。
秦露反对说,不是不是,佛家讲“渡”——“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蜜揭谛”,而道家是讲“自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文彬没有反对他们,也说佛家还讲“悟”——“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道家讲“无为”——“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映雪说佛家追求的最高境界就是灭寂、涅盘,也就是“空”,“空”是终点;而道家讲万物源自“无”,“无”也就是“空”,“空”是起点,起点即是终点,终点即是起点。
韩少波听完,伸手握住映雪的手,“知音啊!”秦露狠狠地剜了韩少波一眼,道:“少得瑟,再走一个!”
于是四人又碰了一下,三瓶之后是自由喝,喝多喝少凭自己的酒量,文彬已喝完第四瓶,秦露能喝已是第五瓶,韩少波第四瓶喝了三分之一,映雪异常爽快,直追秦露。文彬担心她喝多,不住地看她,她全不在意,继续讨论儒家的思想。
喝到第六瓶,秦露也看出映雪有心事,遂以女强人的霸气朗声道:“不喝了,再喝她姐就醉了。”
文彬顺势接道:“那好,听露姐的,按以往的惯例:联句收局——”“行,我先来,”韩少波抢先起一句,“门掩帘垂夜早寒,”秦露接,“饭残盏落意阑珊,”文彬想改变他俩垫下的基调,转为,“为求真知言佛道,”映雪却收了句,“想空即空情何堪?”结束了他所有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