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的信仰
作者:L明月J松间C | 分类:都市 | 字数:30.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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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各怀心事
文彬看着刘大爷倔强的背影想笑,这老头!老支书肯定不会这样说,一村之长也是各家之长,说不定也正思慕如何让全喜正儿八经上学呢?对,去找老支书商量。
老支书的反应出乎文彬的意料。他刚起头儿要说全喜上学的事,就被老支书堵回去了,老支书说:“这不是甚问题,村里的娃娃能念到初中就不错了,我也是个‘高小’。”“不能跟您比,现在是21世纪,初中毕业略比文盲强点儿,”文彬争辩。“有甚不一样,21世纪,农村也住人了哇,农民也种地了哇。种地不用多少文化,知道一亩地上多少肥就行。我看全喜正是放羊的好手,百十只羊能领拦住了。不是我小看你这大学教授,你去放,怕连多少只都数不清!”
文彬被老支书这么一“将”,竟不知如何应答,坐在院中的矮凳上呆望着窑顶那一对大喇叭。这对大喇叭看上去气势汹汹,仿佛随时都能向狼群发起攻击,却总是默然不动,犹如石化一般成了雄纠纠的雕像。他住村近两个月,没听它广播一次。
文彬明白了国家的苦心,“治贫先治愚,扶贫先扶智,”确实,要想彻底改变刘家沟贫困落后的面貌,必须先改变他们这种不把教育当回事儿的思想。
他忽然想到了刘映雪,她是怎么考上大学的?文彬问老支书。“这女娃娃特别,从小,也只顾念书,甚事都不干。这在你刘大爷家中可以,其他人家哪能了?”“怎么不能?”文彬追着问。
老支书翻起眼看文彬,顿了顿问:“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知道什么?”“映雪不是刘孝先的亲闺女。”“哦,知道,是刘大爷三弟的女儿,他三弟没了,他继养的,其实是他侄女儿。”“那还不明白?”“明白什么呀?”“唉呀,我的王书记,你也只知道读书哩,不了解一点儿世道人情?”这跟人情世事有什么关系,文彬一脸懵。
刘支书看着文彬呆傻呆傻的样子,索性说白了,“正因为不是亲生的,你刘大爷才这样惯着她,由着她,官名也让她自己起,就是怕生份儿;要是亲生的,早拉引着她下地干活儿了,还怎么念书。”
噢——,文彬似乎明白了:难道刘映雪的父亲还死好了不成?父亲死了,她由二爹继养,二爹怕跟女儿生份不便让她劳动,她便念成书考上了大学;若父亲没死,定然拉扯着她下地干活,那样念成念不成就悬了。这是什么狗屁世情,狗屁道理!文彬,心里骂了一句,如刘大爷一般愤愤地走出了院子。
文彬回到工作站连吃午饭的心情都没了,一顺身躺在炕上,生闷气。他想到自己13岁那年,父亲不幸肝癌去世。母亲像父亲一样有个坚定的信念:决不让儿子失学,一定要让他上大学。所以母亲不顾家人的反对、村里的流言,毅然带着他来到晋源,靠打工供给他念书。若不是母亲含辛茹苦,哪有他现在?
母亲,又两礼拜不给她打电话了。他站起来走到门口信号最强的地方,拔通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继父,王文彬礼貌地问:“叔叔,近期还好吧!让我妈接电话——”
不一会儿母亲着急地问:“文文,回来了吗?”“没呢,我在刘家沟,礼拜天回去看您!”“嗯!回来,妈给你包饺子。”“妈,有个事,我想跟您说说。”“说吧!”“刘家沟有个小男孩,初一就不想上学了。我去劝他父母,他父母说男娃娃有力气能干活就行。我找老支书帮忙,老支书根本不当回事儿。您说我该怎么办?”“念,一定要想法子让孩子念!初一怎么能不念了?一定是他父母平时不管教不要求。”“是了,他们只知道让孩子放羊。”“妈帮你去说说!”“妈,你在晋源,这么远!”“噢,我忘了这。要不,你找学校的老师或村里念成书的孩子帮忙劝劝,或许有用。”“嗯,好办法!妈,我吃饭去了。”“吃什么饭呀?”母亲抢着问。“米饭,炒菜,放心吧,妈,我能吃好了。”文彬怕母亲再多问,挂了电话。
王文彬先问沙梁联校校长,校长说,从任课教师到后勤生活老师没有一个人对刘蛮小有好感,可以说刘蛮小是上了“校闹黑名单”的家长,只要刘全喜在学校稍有不舒服,他一定会去学校质问校长及老师,一定要问清楚怎么回事,哪怕是感冒。班主任都有点儿“谈喜色变”了,让全喜上课、吃饭一人独坐一桌,作业呢啥时交来啥时批,课间操都不敢让上,担心刘全喜操后感冒,那才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颤颤惊惊,如履薄冰。
校长说去年冬天,刘全喜心血来潮用拳头捶玻璃,打碎玻璃,划破了手指。刘蛮小喝得醉熏熏地去了学校,扣住班主任的领子,让班主任去玻璃上试验。班主任也火了,两厢险些大打出手。他边拉边劝,劝住了家长,止住了老师。这件事很明显是刘蛮小无理,但他没理处找理,非说全喜的手是在学校的玻璃上割破的,非得学校负责。学校能怎样呢?乖乖地给出了医药费,好在没多少。自这件事后,刘蛮小再不给学校交书费、伙食费了,任班主任怎么催。
后来刘全喜的奶奶听说了,问全喜:“我给你拿的钱哪去了?咋不交学校?”“我大不让交,要走了。”无奈,刘全喜的奶奶到了学校要给补交。学校了解了情况,怎么也不能让老人家出双份儿吧,便给刘全喜免了半年。今年春季,老人家不给刘全喜拿了,亲自来学校交了。遇上刘蛮小这样的家长,估计老师们巴不得刘全喜不到校,谁还会主动上门劝说?
就看刘映雪愿不愿意劝了,毕竟刘全喜是她侄儿。她要是考上沙梁联校的“特岗”更好了,又是亲戚又是老师又是刘家沟近几年唯一的大学生,一定能起到积极的作用。王文彬有点儿迫不及待,万分希望她考上,虽说八字还没一撇,她才刚报名。
刘映雪从陈梦家出来,顺着迎宾大街向西走。她本想再住三两天,临时改变了主意,陈梦不报考,她们也复习不到一块儿。临走时,陈梦才告诉她不想报的原因,说当教师太辛苦,早起晚归不说,现在的孩子又娇嫩又骄横,太难管,家长又普遍难缠,耗心费神还不落好。
映雪很佩服陈梦的果敢与勇气,但她更知道这种果敢与勇气是需要底气的,而她恰恰没有这种底气,父母哪还有精力与经济供她念研呢?
于是,刘映雪决定买一套考“特岗”的复习资料回村里安安静静地学习,或许还能找王文彬,让他或帮助或督促……想到王文彬,她心里甜丝丝的,回村的想法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