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要么证道成神，要么化为灰灰

“兵哥，不就是股东不能分红，还可能需要持续投入吗？我和教授都不是只想赚钱的人，要不早就参与到家族的房地产生意里去了，还搞什么电子？

我们现在游戏机产品赚的很好，估计今年的计算机产品也不会差，完全能够支撑对芯片的投资，哪里就到刀山火海这么夸张的程度了？”

陈兵叹息一声，“阿豪，说是刀山火海，还真不是夸张，刚刚只是讲了资本投入的问题，现在我们再来说说行业竞争的情况，你就知道是不是刀山火海了。

阿豪，我们现在可选择的存储芯片厂商已经有多少了？我们采购这新存储芯片时，最关注的是什么？”

“来上门推销过，并已经被我们试验过产品的芯片厂商，应该已经有十几家了吧。

这些厂商的产品敢找上门来的，基本上质量都没问题，存储芯片这东西，各家的产品也没什么大的差异，我们主要看的就是价格，谁便宜我们就买谁的。”

“阿豪，你刚刚就说出了，存储芯片这个行业竞争的两个重要特点，一个是产品同质化，一个就是需求方只对价格最敏感。

这种同质化的产品，市场对价格敏感，竞争最常用的手段，也就是价格竞争，而价格竞争就会以牺牲利润为代价。”

“兵哥，产品价格竞争很平常吧，只要不降到成本以下，最多是少赚一点了，如果不是想要彻底挤垮竞争对手，没人会亏本卖东西的。”

“阿豪，就是因为存储芯片不一样，有时候被逼的亏本也要卖，所以我才说是刀山火海啊。

存储芯片这种同质化的产品，市场价格，可不是厂商一方能够决定的，而是需求双方角力的结果。

决定价格的，既不是厂方的供给，也不是客户的需求，而是供给和需求之间的缺口。

就比如我们英豪自己，市场上存储芯片供应充足之时，那家便宜，我们就会买那家，这自然会导致产品价格下跌，如果市场的货源太多，价格会跌的很猛。

但如果市场一旦缺货，我们肯定不会因为存储芯片涨价而停产，会到市场上拼命的找货，甚至不惜代价的高价囤货，这样会让存储芯片的价格涨的更猛。”

李世豪做英豪公司的执行董事已经一年多了，工作还是非常认真的，对市场的状况也比较了解，被陈兵这么一描述，他回想了一下看过的资料，还真是这种情况。

“存储芯片的价格波动确实是比较大，但刚刚兵哥你也说了，存储芯片的需求一直在大幅增长，那种供大于求的状况，应该很快会被需求的上涨填平吧。

只要厂商在供大于求的时候，理性一点，压制一下产能，应该很快就能渡过供大于求的时期了吧？”

“这就是存储芯片产业的特殊性了。刚刚我们讲了摩尔定律，存储芯片产品，就是摩尔定律表现最为突出的产业。

存储芯片的生产技术，至少三年就会升级一次，有时可能两年甚至一年半就要升级一次。

这种技术升级带来的不仅是成本的降低，还有产能的大幅提升。

每一次技术升级，投资额可能会大一倍，而生产成本会下降一半，要想把这么大的投资额赚回来，每次技术升级之后的，新产能比上一代技术就需要上升三到四倍甚至更多。”

为了使解说更形象，陈兵还打了个比喻：“阿豪，你是香江人，应该过海去赌场玩过吧，玩过那种梭哈吧？”

看李世豪点头，陈兵继续说道：“存储芯片的技术竞争，和这个梭哈的玩法有些相似，每一轮的新技术升级，就像每一轮加注一样。

你想想，当一个新的技术节点出现时，第一家投入新技术的厂商，不仅生产成本大幅下降了，而且产能规模也快速增大了，这时候，其他厂商要不要跟进？

不跟进，技术被超越，就像不跟注一样，会被直接赶下牌桌。

跟进吧，不但投资额巨大，而且短期内很多厂商的产能大幅提升，一定会是供需平衡彻底打破，甚至可能因为产品价格快速下跌，新投建的工厂很可能建成就亏损。

这个时候，如果你是生产厂商，你会怎么办？要不要跟进投资？”

李世豪仔细想了想，突然感觉有些背后发冷。他虽然不好赌，但也去小玩过一次，结果是在拿了一副不错的牌时不断的加注，最后输光了所有兑换的筹码才离开。

梭哈赌桌上，能够赢钱的往往是资本最雄厚的，大部分人都是输光了筹码，被赶下牌桌的。

这种情况确实是两难选择，想想做存储芯片产业，每隔个一两年，就要做一次这种两难选择，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了的。

陈兵描述的状况，在后世是广为人知的，有个专门的叫法，叫DRAM的景气循环，DRAM是后世存储芯片的最大宗代表性产品。

这个DRAM景气循环大约以三年为一个周期，以技术升级为循环的推动力，几乎每一循环进入谷底之时，都会有厂商被淘汰出局。

第六十一章 要么证道成神，要么化为灰灰

80年代初，存储芯片产业的发展时间还不长，景气循环虽然已经开始出现，但波动幅度还远没有后世那么夸张，而且行业需要投资额，还没那么大，被淘汰出局的厂商，牺牲也没有那么惨烈。

但陈兵描述的状况，李世豪和赵平确都相信了，李世豪没有回答陈兵的问题，而是陷入了沉默，旁边的赵平却感概了一句，“这哪里是刀山火海啊，这就是死亡轮盘啊。”

陈兵毫不犹豫的补充，“这个行业未来就是死亡轮盘游戏，是‘剩者为王’的游戏，每次技术升级都会淘汰掉不少厂商。

活着的先瓜分这些被淘汰厂商的市场，然后再开启下轮的死亡轮盘，直到市场上只有少数寡头存活下来为止。”

之前沉默的李世豪抬起头来问道，“兵哥，你说的这个存储芯片行业的风险，我们已经明白了，那我们英豪既然要参与进去，以后该如何应对这种风险？”

“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不断的加大研发，让我们英豪成为引领技术突破的厂商。

虽然我们英豪财力算不上雄厚，但我们有我们的优势，我们的游戏机和计算机产品，是存储芯片的需求方，起步的时候，我们可以用自产自销的方式，减缓这种行业竞争的冲击。

然后用几年的时间，把技术提升上去，成为行业的领导厂商。这个行业的技术领先优势还没有拉开，我们还有机会追赶。

这个行业要么证道成神，要么化为灰灰，没有中间路径可以选择。怎么样，阿豪，有没有勇气和我一起证道，冲击神位？”

李世豪刚刚被打击的情绪确实有些低落，这个时候也缓过来了。听到陈兵这么一问，李世豪反而振奋了起来：

“兵哥，要冲击神位吗？听上去好刺激的，你要有这个决心，我肯定会跟着你的，大不了失败了，我回家去继承老爷子的地产公司就是了。”

看到陈兵把眼神转了过来，赵平也哈哈一笑，“阿豪家有地产公司，我家也有，我虽然不能去继承那个地产公司，但养老后路还是没问题的。

我做了一辈子电子了，前面都是在基层工作，现在终于有机会参与到高端局了。我这把年纪，成不成神的无所谓，但能够参与到这种高端局，就是输了也不枉此生啊。”

这就是陈兵愿意和二人合作的原因，陈兵想要的是在电子产业里创出一番新天地，就需要长期不断的投入。这就需要团队的核心，不能太关注短期的利益，不能急功近利。

李世豪和赵平两个人，家里都有暴利赚钱快的地产行业，却都不愿去玩地产，而是专心做电子，本身就是把做事业看的比赚钱重要。

从商，说不为赚钱，只是情怀，那是扯淡。但想要在电子行业能够持续发展，如果一点情怀没有，只为了赚钱，那就很容易急功近利，难以建立真正的长期战略。

被陈兵“证道成神”的愿景刺激之下，李世豪情绪振奋了起来。

“兵哥，你节前不是让我考虑去那家公司吗？我现在觉得就这个存储芯片最合胃口，要不我毕业之后，就去这个芯片公司怎么样？”

“阿豪，你是我们的主要股东，芯片公司成立之后，你肯定要多参与的，但是芯片厂太专业了，我们必须找个专业资深的经理人来才行。

你现在的技术水平也算扎实，但商业经验却比较欠缺，我倒是建议你，先在英豪游戏和英豪科贸两家公司里选一家，多深入商业的一线，把商业敏感性培养起来。”

“行，兵哥，我听你的，那我就选英豪科贸吧，英豪科贸规模小，我先在英豪科贸积累经验。”虽然自己的建议被陈兵否决，李世豪到也没有太郁闷，陈兵说的都是实情，给他的建议也很中肯。

陈兵又转过头看向赵平：“教授，这个芯片公司要想建起来，我们必须从灯塔国引进技术做基础，这方面可能要辛苦你跑一趟灯塔国，看那家愿意转让相关的技术。”

“好，这个事情交给我，灯塔国我比较熟悉。

现在存储芯片的入局厂家已经不少了，有相关技术的厂家更多，引进一些基础技术应该不难，但想要先进的技术，恐怕不能靠引进。”赵平很积极的答应下来。

“这个是肯定的，引入的技术，只能用来打基础，想要领先的技术，只能靠自己研发，没人会把领先的技术轻易转让出来。”

“阿兵，这个芯片厂，你准备放在哪里？”赵平又问道。

这个问题，陈兵也颇为纠结，犹豫了一下，陈兵才答道：“先看看技术引进谈判的情况，如果引进的技术中，没有特别敏感的，就还是放在内地的特区，如果有敏感技术，我们再商量。”

虽然这几年，内地与灯塔国的关系一直比较不错，但芯片技术仍然是敏感地带，前两年内地已经从灯塔国引进过几条半导体生产线，但其实都是濒临淘汰的技术，真正先进的技术还是受到了限制。

香江是自由港，商业环境不错，但香江其实真不是建设芯片厂的好选择，一个方面是香江的土地太贵，另一个方面是香江缺乏淡水资源。

做芯片需要消耗大量的淡水资源，因为芯片的生产工序上，需要进行多道的清洗作业，这种清洗使用的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淡水中提炼出来的超纯水。

这些是技术上的问题，还有办法来解决。港英政府的政策，才是让陈兵犹疑的原因。

过去几十年，港英政府从来没有，想要在香江真正发展过什么工业。很快香江又会明确要归还给华夏，在真正归还前的十几年过渡期内，港英政府不可能真的支持香江去发展什么电子业。

小笔的投资就算了，香江号称是自由港，港英政府也不会出面做什么阻拦，但在香江大规模的投资半导体，一定要和港英政府打交道，肯定会受到各种刁难阻拦。

陈兵的内地人身份，做普通的商业没什么问题，但搞半导体还是比较敏感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陈兵总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去改什么国籍。

从个人的倾向上，陈兵当然是愿意把这个芯片厂放在内地特区的，这种项目的投资，在内地一定会获得极大的支持，受重视程度，还远在那种出口创汇型项目之上。

今年是1982年，整个存储芯片产业的厂商，日子都过的不错，陈兵估计能够买到敏感技术的可能性不大，但可以先把这个芯片厂的基础架构搭起来。

真正重要的时间节点是1983年，这一年，是存储芯片产业史上比较重要的一年。正是这一年，灯塔国的诸多芯片厂商出现了严重的溃败，才让霓虹厂商实现了市场占有率的超越。

对于陈兵而言，灯塔国存储厂商的全面溃败，才是他正式入场的真正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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