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吗？”

“撤吧！”

“如果不是终海出现了强大的指挥者，我们原本可以一举攻下的！”

“我们的指挥网络在哪里？”

“几位善于战争指挥的大人都已经是天灾了……”

“啊！”

“快，快离开这里！”

在密集的交流中，撤退的思绪如瘟疫般传遍了地域联合军，灵兽群很快出现了大规模的溃逃现象。

在集体意识的指挥下，终海的每一只灵兽的力量都得到充分的调度，它们有条不紊地压上，步步逼迫着敌人。

然而，在某几个点还是出现了意外。

“撕拉——”

一只掌握有罕见的空间能力的灵兽居然在战斗中临场突破，空间像纸片一般被它轻易撕开，于水中制造出了一道可怖的空间裂缝。

周围数十只终海居民被敌人疯狂拖住，躲闪不及，瞬间就有七只丧命，其他的也受到重伤。

然而，没等这只空间灵兽得意半秒，一个枯黄色的小巧身影就瞬移到了它面前。

一把五十米长的枯草镰刀，被数十倍小于刀的小巧身影挥动的场景，瞬间充斥了它愕然的瞳孔。

同样是空间切割，但它却丝毫没有抵抗之力，整个身体从中间被斩成两半，旋即在死气作用下化作灰烟消散……

诸多灵兽中后方，一只个头不大的水母型灵兽触手起伏，触手的神经节中，无数美丽的荧光如鱼群在游动。

羡鱼既是意识网络的精神力节点，也是集体意识的心脏，在整个集体意识网络中宛如拥有最高权限的管理者，调控着整个意识的平衡。

小不点刚刚解决完一个意外麻烦，又一道讯息流淌入心中。

——对面有灵兽使用了特殊的能力，将一小块区域的意识连接效果减弱了！

以羡鱼为核心，集体意识立即动作起来，在这块区域旁边的诸多灵兽，纷纷使用自己最强的观测手段，将数据汇总起来，分析出连接被减弱的原因。

原来如此……果然，自己对于【集体意识】的理解基本来自于玛瑞纳虫群那般的虫族灵兽，可这个特性放到神念种身上会发生一定的变化，这就导致它的特性运用并不完善。

羡鱼思忖间，心头涌上明悟，此时此刻，整个参战的终海灵兽群都化作大脑为它所用，它在一个瞬间，就完善了这次分析得到的不足之处。

接着集体意识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敌人的几次反扑挣扎，羡鱼参与着、也观察着，忽然涌上来一股“冷静的兴奋”的复杂感觉。

“……终于。”

在拉米尔丛林研究玛瑞纳虫群这个站在传统集体意识巅峰的虫群，在终海体验全星球独此一份的和谐狂热，与灵渊之子野生族群深入接触，于战争中补全对于集体意识特性的理解。

——它终于能够在硬实力上再进一步了。

“……”

它的精神力稍稍掀起波澜，作为节点位于网络中的诸多灵渊之子，就率先发觉了它的变化。

几头尤其特别的灵渊之子与其他神念种瞬移换位，来到了羡鱼身边。

它们相比普通灵渊之子，有着两倍至数倍不等长的触手，伞形的身体边缘长出流苏或者丝带一般的结构，显得更为优美。

偶尔会有科考的人类看到这样的灵渊之子，并认为这是灵渊之子的进化型，实则不然。这是灵渊之子在足够强大且古老后会自然发生的变化，就好像人老了头发会变白一样。

灵渊之子种族没有突兀的进化，它们的变强曲线是平滑的，这在深海也不是各个种族都有的特征，显然它们颇为特殊。

随着最“老资格”的几位灵渊之子前来保驾护航，并慷慨无私地给羡鱼传输自己的心得体会，羡鱼的触手如裙摆般“哗”地骤然散开，在一瞬间突破到了君王巅峰，并掌握了伪领域与王者姿态。

体内精神力运转产生的荧光向外溢出，仿佛一簇簇微小的火苗，萦绕于它四周。

接着火苗聚少成多，化作旋转不息的水流，向身下一冲，又仿佛撞到什么一般溅射开来，化作了似有若无的荧光事物，散到了周围。

在荧光散开的同时，羡鱼的触手也向外猛地伸长，很快变成原先的两倍大小，每一种外形不同的触手上，都延伸出了各异的功能性边缘，或似流苏，或似飘带。

它的伞状身体上也再度长出一层外胶层，呈浅浅的半透明白色，垂落在身上，宛若一件飘逸的大衣。

沿着在大衣边缘，一圈羽毛状的触须长出，随水摇曳。

“唰！”

鱼群似的荧光从羽毛触须末端涌起，瞬间点亮了这件白纱大衣的下半部分，渐变的色彩微焕明光。

而随着美丽的荧光出现的，是致命的进攻。

这一刻，全体神念种的精神力在集体意识网络中合而为一，无数“触手怪”触手摇曳，于正对着羡鱼的战场前方，化出一条闪烁瑰丽荧光的巨大触手。

触手如怪兽的肢体，在撤退的敌人中狠狠落下！

第六十六章 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大片灵兽瞬间了无生息，缓缓朝着海底落去，位于这道精神鞭挞边缘的灵兽，也纷纷如触电般在原地抽搐，在片刻后也因为身体停止运转而死。

反抗得最凶猛的敌人，就在此次攻击的正中央，没有了幸存的道理。

眼见敌人全部往着来时的方向撤离，羡鱼默默开启了新习得的伪领域。

此时此刻，它并非孤军奋战，无数终海灵兽的能力也与它合为一体。

大量的精神力与思绪碰撞间，一个前所未有得恐怖与庞大的伪领域，化作一个没有实体、浑身充斥催眠能力与毒素的触手怪物，激射出万千触手，织成网络，朝着敌人拢去。

——而羡鱼的主要目标，并非这些联合军，而是位于思绪之墙附近的一伙存在。

密密麻麻肉眼不可见的触手一个闪烁，就缠绕上了这伙存在的身躯！

从望舒察觉到这群鬼祟的存在，到羡鱼突破至君王巅峰，在思绪中似乎是漫长的，其实现实中只过去了三十七秒。

这伙存在刚刚与一只伪装成岩石的灵兽接头，从它手上得到一个秘匣，就被牢牢束缚住了。

精神毒素瞬间注入它们的身体。

作为调控灵兽身体的重要信号的精神力，瞬息间完全停止了正常运转，并开始释放混乱错误的信号，顿时让这些灵兽思维陷入难以言状的错乱地狱当中，身躯也即将向着一滩错乱的烂泥转化。

不过，羡鱼不希望它们马上死掉，所以立即注入自己的精神力信号“帮助”它们进行身躯调控，轻描淡写地掌控了它们的身体。

——然而，它发现，有两个存在，受到它的精神毒素的影响似乎要小一些……

这是这支队伍中最瘦弱的两个生物，身上披着的黑色布料与甲壳完全掩盖了它们的身形，但它们是……

人类！

人类不使用精神力信号调控身体内部运转，所以在他们身上，精神毒素的效果发挥反而要慢一些。

在其他同伴中招的同时，乃至前一刻，他们就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妙，咬着牙，忍着精神冲击的痛苦，按下了身上某个人工智能代管的按钮。

眼看着两道泯灭性质的能量将要从他们的装备上，朝着那个刚得到的秘匣发出——

“砰——”

啸声响彻海水，两人的身体上似是有光芒闪过，下一刻，他们几乎在同时爆炸开来，血肉飞溅，化作了两摊烂泥。

一双沾了点海底泥土的朴素运动鞋出现在两具尸体身边。

“嗯，完美的双杀。”鞋子的主人收起枪，满意地自语了一句。

许舟弯下腰，在一旁那几只遮遮掩掩的灵兽要杀人的目光注视下，施施然拿起了落到地上的秘匣。

此时，终海的参战者们已经把地域联合军逼出了终海城，羡鱼的网络覆盖过来，有着精巧而严密的十二层装置的秘匣，在它的网络下宛如不着寸缕，立即被破解开来。

秘匣打开，露出其中一颗硕大的纯白珍珠。

许舟小心翼翼地拿出了珍珠。

整个终海霎时都安静了，沸腾的思绪，仿佛凝结在了这一刻。

大家的目光齐齐看向许舟右手中的珍珠，目露迷醉之色。

许舟也很是惊奇。

高度压缩的始源残片，竟显出固体的、曼妙绝伦的形态，从这颗白色珍珠上焕发出的每一寸光辉，仿佛都映照着世界的一种生命，透过生命看去，又好似能看见不断变换的真理。

许舟的目光没有片刻恍然，他笑了一笑，随即高举起手中的始源珍珠。

随着他轻轻展开右手，珍珠缓缓上浮一寸。

“为了庆祝打跑了入侵者，我给终海的大家变个小魔术吧。”他笑吟吟地说道。

意识到他口中的“魔术”意为何物的米未、图特拉等居民，骤然间屏住了呼吸。

随着许舟左手微抬，之前已经拼好的那一半深渊碎片，如同一团涌动的黑暗，出现在了左手心。

他左右看了看，左手做出了一个收拢的动作，随着他特意保留在整团黑暗“边缘”的那些与自己颇有渊源的力量，与自己产生共鸣，黑暗缓缓压缩，向中间收拢，变成了一颗黑球。

“……”许舟突然又觉得自己左右手各托着一黑一白两个球，跟盘铁球的老大爷似的，有些傻气。

他微微摇头，随即看向位于战场中后方的羡鱼。

羡鱼会意，再度全功率催动集体意识特性，就好像注射了一剂兴奋剂，把因为赢了战争本就激动无比的终海居民们的思绪，调动到了一个更高的点！

“诸位，让我们许愿深渊能再度‘诞生’！”

意识网络中有不少灵兽已经体验过拼合深渊碎片的感觉，立即狂热地附和，这股情绪如大浪，一圈又一圈地扩散出去，很快激起了整个网络的涟漪！

这股思绪如同实质化的双手，重叠在了许舟的双手上。

他已经感受到左手的黑暗球，正在渴求着右边的始源残片集合体。

右边的始源残片没有载体，而左边的黑暗正是始源力量最初也最佳的载体，在两方已经各自大规模整合的情况下，它们发生了天然的吸引。

这次不再需要用到许舟的血，全体终海居民的意念，与他的双手一起，推动两个黑白双球，朝着中间合拢而去——

最后一丝阻碍深渊复原的外来力量，被许舟驱散，两颗小球如同两股水流，无比和谐地融合成了一体！

霎时间，位于深海地域中的所有生命体，都失却了正常的感官，仅有一副甚至超出了“宏大”这一概念的伟大场景，降临在了灵魂当中。

无法用寻常的语言去形容这个场景。

它是一，也是群，是最初的最初，也是终结的终结，是万物创造之真理，也是世界终结之命题。

它既是宇宙无上真相的触角，也是赐予诸多恩惠的自然本身。

无论是还在撤退的地域联合军，深海边缘的普通生物，沉眠于海底的古老存在，都在同一时刻品味到了这份奇异的光景。

下一刻，场景褪去，感官回归，心中激动、兴奋、颤栗无比的情绪，却愈发高昂。

哪怕许舟并非深海的生命，依旧感受到了令大脑为之震颤的情感，几乎超出了常理的界限，思维在这超凡的感官体验中闪烁着火花。

在最后一刻，他本能地捕捉到了一个陈旧的画面，被过去的始源深渊记录的画面。

那是……

天空、大地、海洋仿佛都在颤抖，由灵兽或者人类组成的巨大战争群，遮天蔽日，许许多多放到现代也足以成王争霸的强者，前赴后继地朝着那最后一个人涌去。

——直到那个人从身躯而灵魂都四分五裂，如同灿烂的流星划过天空，在短暂的璀璨之后，消亡在了世界上。

坠星之战……

当许舟终于回过神时，他感到地面传来极度强烈的震感。

他朝远方望去，在终海最深的地方，汩汩浓烟冒出，地面在开裂，也好似在欢呼。

他的手中已经没有了一黑一白两颗小球。

他本能地意识到，现在，借助一半的旧躯壳与几乎全部的始源力量重获新生的深渊，已经带着崇高无上的冠冕，回归了它该去的地方。

深渊下潜至无限深处，始源的力量重新流淌，黑暗中再度开始孕育生机，终海重新变回了神话中的应许之地。

——然而，深渊也留下了一些东西。

许舟看着自己双手虚虚托着的物体。

它的表面涌动着温暖静谧的黑暗，不断地变换着形态，如同一颗诞生于深渊之地的异星。

这是一颗——黑色的星星。

许舟还在思索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黑色星星就自行行动起来，从脚踝开始，一圈圈地绕着他往上旋转，直至在头顶划过两个交错的环形。

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在这一刻，他得到了某种无形的“加冕”。

随即星星顿了一下，猛地一冲，就没入了许舟体内。

“……”许舟顿感无奈，之前在拉米尔丛林发现的星核也是，怎么一个个这么喜欢自说自话往自己身体里冲呢？

说起来，这好像是自己得到的第二颗“星星”了。

他放下手，随即才发现，他身周已经围绕了仿佛无边无际的密密麻麻的灵兽。

它们都瞪大了眼珠子，像是打量新物种一般看着他。

下一刻，它们终于欢呼出声：

“深渊已回归！赞美始源深渊！”

“赞美深渊，赞美深渊！”

“哈哈，深渊、深渊终于回来了！谢谢你！”

“伟大的始源将引领我们走向新的辉煌！”

“陆地生命，你是我们终海的一份子，我们将永远铭记你的贡献！”

“这股气息……熟悉又陌生，是深渊的认可吗？”

“天哪，我有一种想要他来当我们的终神的冲动！”

“……”

“呃……”从密集涌动的灵兽群中，一只手好不容易伸了出来，“朋友们，让一让……”

接近半个小时后，许舟才从热情得令自己快要物理意义上窒息的居民中挣扎而出。

“呼……”他舒了一口气，终于感到放松了一些。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最初的“计划”开展了，这让他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前方的地面上就涌出了一颗颗黑色的水珠——

水珠聚合成一个扭曲的形体，顷刻间将许舟整个笼罩住！

一个声音仿佛在耳畔窃窃私语般响起：

“长老们，要与你在终殿议事。还有这位——也一起来。”

……

十几分钟后，许舟神情从容地，与六位长老讨论完毕。

他几乎毫无保留地交代了重铸深渊的技术原理，只隐瞒了自己疑似是第三代【星】，因而与坠星之战中击碎深渊的力量有共鸣的部分。

长老们此刻与寻常的终海居民们一样，也是情绪激动。

“我就知道，你能带给我们惊喜的。”露芙用身躯虚虚地把许舟围拢起来，躯体激动地上下起伏着说道。

旁边的冥河水母样貌长老也不甘示弱，用暗红河水般的巨大触手，虚虚抱着许舟，说道：“谢谢你！你是终海新的奇迹！”

“诶……”许舟被这几位不知是男是女还是不男不女的热情长老搞得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推了推，旋即说道，“那个，其实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想要说呢……”

“哦？”那头鱼龙类的长老似乎听到了非同寻常的思绪的声音，把露芙与冥河水母推开，缓缓游到许舟面前，“你似乎，有和我们相近的想法……”

许舟点了点头，坚定而认真地说道：“没错！”

“我想，这一次多个深海地域联合入侵终海，想要击败终海瓜分好处一事，各个地域肯定还没有出动所有的力量，而且……终海也不应该就这样算了吧？”

“——我们应该主动出击，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