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舟眼前，出现了一副雄伟奇绝的景象。

在层叠的岩石与珊瑚礁上，各类形状违反常规的建筑高低错落，表面泛着奇异油光，同时呈现紫、青、红、黄等多种色彩，斑斓光波摇曳不止。

大量的贝壳、活珊瑚、海葵、海草附着在岩石地面与建筑体本身上，将两者的边界变得模糊不清，铺展成一副无比庞大的瑰丽绘卷。

远望去，可以看到这奇异的建筑群随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的下沉，正逐渐往深处延伸，但从海葵、植物以及珍珠上发出的烨光，驱散了海水的暗沉，照亮了这座“灯火灿烂”的城市。

“咕噜——”许舟正在愣怔，一条巴掌大的银白色小鱼，从他眼前游过。

许舟“啪”地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这是梦吧？

在他的记忆里，上一刻还是躺在床上思索塔纳托斯海域数据。

他放下手，自然还是身处在这座瑰丽的海下城市里。

他走了几步，就如身处一种轻盈的海水中一样，他可以比较自如地像在陆地上那般行动，也可以游动起来。

衣服随着水流微微飘动，但摸起来似乎没有变湿润，并不沉重。

他身上穿的不是睡觉时的睡衣，而是今天白天的着装。

这种一键换衣，更让他确定这里是一个梦。

或许，这个梦是某种存在想要向他传递信息……

他淡定地迈开步子，朝前方的海洋城市走去。

在走了几步后，仿佛通过了一层无形的隔膜，进入了另一个区域——无数生命，倏地冒了出来！

“哗啦——”

一条两侧长有银白色金属羽翼的带鱼，从许舟右侧的一栋笔直的塔状建筑里飞出，羽翼在水中带起一连串细密的泡沫。

“嗖！”在许舟左侧，则有一队黑色的生物极速游过，眨眼间就游到了远处更低位的地方，因为游得太快，许舟压根没看清它们长什么样。

还有一大群有着彩虹颜色、鱼鳍曼妙修长的鱼儿，从左边的堡垒建筑里挨个儿游出，猛地游向了上空。

脚边，一群巨大无比的鳗鱼从孔洞里探出脑袋，红白蓝相间的四十米长海蛇身姿摇曳，结伴路过。

天空忽然被阴影遮蔽，竟是一只巨兽级别的章鱼在游动。

许舟还在观察忽然出现的高密度的兽群，那条带羽翼的带鱼游到了自己身边，巨大的眼珠转动，盯着许舟看了几眼。

下一刻，许舟感觉身下一晃，自己的视角开始升高。

一只自己曾见过同族的深寒渊冠鱼龙，从身下的岩石间抬身，直接将许舟托起，朝着前方缓缓游去。

许舟还在迷茫，带鱼游到自己身边，顶了一下他，使得他晃了晃，连忙半蹲下身，抓住身下鱼龙的利角。

“活的。”他好像……听见带鱼嘴里随着泡泡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那群彩虹色的鱼也游了过来，许舟认出这是一种很少见的妖精种灵兽【冥虹】。

随着它们展开嘴，露出一张有着螺旋纹路的、深渊般的巨嘴，那种优美的气质消散无影。

它们同时发声道：“活的，外来者！”

它们的声音仿佛导火索，霎时将整片区域引爆，一时间，数不尽的海洋灵兽被炸出，朝着许舟的方向汹涌而来。

它们用层叠的声音不断地说道：

“活的。”

“生物。”

“非信仰者？”

“外来生命。”

“不是同族。”

“可以是！”

“你是谁？”

当有一个生物问出你是谁后，其他的灵兽也开始重复这个句子。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声音逐渐重叠，仿佛变成了同一个声音，无数迥异的生命异口同声地说着，问话如同层叠回荡的歌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响彻海水。

许舟意识到，其实它们没有真正地在说话，它们只是各自发出声音，各不相同的声音可以毫无阻塞地传达出同一个意思，告知给许舟。

带鱼、冥虹、鳗鱼、海蛇、鱼龙，都用同一种眼神看着他，宛若一个整体，眼瞳中仿佛在燃烧着火焰，很亮。

“诶，停停停。”许舟下意识地压了压手。

在他开口后，周围的灵兽在一瞬间就同时安静下来。

许舟推了下眼镜框，说道：“嗯……我是来自陆地的生物，叫做‘人类’。”

“陆地哦？”

“人类！”

“人类？”

“是什么？”

周围的灵兽又以集群为单位，开口反复说着一些话语。

“就和你们每一个一样，人类是一种生物，差不多就长我这样。”许舟解释了一句，随即反问道，“这里是哪里？”

这个问题仿佛带有魔力，立即让所有灵兽同一时刻异口同声地说道：

“终海！”

“终海？”许舟疑惑地重复道。

“终海！”它们肯定地道。

从头顶投下一片阴影，那只有着蓝黑色皮肤的章鱼灵兽，又游了回来，带有吸盘的巨大触手，微微发出荧光，同时在整片区域振动海水，发声道：

“终海，万物起源之地。”

它仿佛是一位伟大的指挥家，在它的声音之下，其他灵兽整齐划一地道：“万物起源之地！”

章鱼继续道：“万物归一之终。”

“万物归一之终！”

“我们是最初从始源深渊中诞生的那批存在，留存在这里的一支衍化得到的生灵。”

“赞美那深渊，恒久存在，朝生暮死！始源的母亲赐予我们生命，寻死而生，渴渊而终！”

“我们在深渊周围建造起城市，正是：终海之城。”

“终海之城，乐园之乐园，仙境之仙境。赞美终神的馈赠！”

每当章鱼介绍一句，周围的灵兽就越发狂热，鱼鳍张开，嘴部长大，声音震动海水，应和着章鱼宏大冷静的声音，唱出赞歌。

许舟听得有点呆。

他怀疑自己误入了迪O尼片场，不然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唱歌。不过，这可能是黑暗版的迪O尼，因为这里的灵兽们因为兴奋，已经完全展露了本态。

冥虹嘴巴向外翻，猩红纹路从螺旋巨嘴中蔓延到全身，海蛇互相纠缠，成为巨大的蠕动的蛇团，地上的鳗鱼探出长达五十米的巨大身躯，身上两排小眼珠发出诡异光彩。

泛着油彩光泽的贝壳打开，露出密密麻麻的眼珠样的珍珠。珊瑚一缩一放，如同一群大脑在呼吸。

见此情景，许舟表示接受良好，还伸手摸了摸凑到自己面前的带鱼。

鳞片传来微凉的触感。

下一刻，一道荧光在鳞片上一闪而逝。

全体灵兽都停滞了一秒，下一秒，它们齐齐亢奋起来。

头顶的大章鱼喷出了一股闪亮的烟，朝着前方游去，触手上发出荧光，宏大声音传来：

“时刻已到，祭典开始！”

在它身后，无数海洋灵兽沸腾着，啸叫道：

“赞美深渊！”

许舟感到身下一晃，连忙抓紧鱼龙的角冠。

鱼龙一边和其他灵兽一起，说出一系列赞美深渊的祷词，一边朝前急速游去。

许舟顿时感到猛烈的水流擦着自己，向后涌去，前方的建筑，开始飞速拉近，又被甩到身后。

哗啦啦的水声从身后传来，之前见过的所有灵兽都赶了上来，集群分布在许舟两侧，相互间隔不大不小的间距，排布非常和谐有序，仿佛有无形之物在引导它们。

许舟神色微动。

它们在用全然不同的声音整齐划一地……歌唱，吟诵。

它们的声音在此刻已经遍布整个海域，变得如同水流般无处不在，成为了城市的背景。

在这背景中，一些额外的声音凸显出来。

许舟听到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仿佛人类集市上，大家交谈、砍价、谈笑的声音。

视线开始向下沉去，顺着整座城市的下沉趋势，鱼龙也在往下方游去。

城市仿佛正在不断地往更深处倾倒，倾斜向下的建筑群愈发繁华。

忽而间，一个个闪烁荧光的事物像是气球般，从这向下的城市中升起。

许舟望着升到“低空”中闪烁荧光的大群水母……它们就像是站点一般，每隔一段距离就升起一个，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好多灵渊之子！

除了灵渊之子，还有一些似乎是苍白水母、百目影、小刺球一族的神念种，包括游在最前面的章鱼——城市中涌现了大量的神念种。

许舟能“听”到，它们发送出的精神力信号，使得整座城市的灵兽的连结更加紧密，欢快、崇敬、狂热等多种情绪随着信号起伏。

紧接着，随着鱼龙一个猛冲，与海水一同扑面而来的，是热闹的集市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