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走了不到二十里，范山远远瞧见官道边上有一队人马聚在那里。

他抬手向后方示意，同时迅速判断出其中一辆马车是皇家所有，因此里面的人肯定是皇室子弟。

张真骑马上前，眯起眼睛盯着那辆马车，只见走下来一位衣冠华丽的年轻公子，样貌和身形都让他感到较为熟悉。

但他却并未见过这个人。

“小张大人，久仰大名。”

“张承业在此恭候大驾。”

对方自明身份，范山等人迅速跪地恭迎，张真顿时愣了一下，心说这四皇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原来等在这里的人竟是四皇子张承业，他和张真素来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后者自然会疑心对方的突然出现，究竟是有什么意图。

张承业主动走近，先是瞥了一眼张真身后，因为此时关筝并没有跟范山等人一样下跪迎候，所以她显得有些扎眼。

张真意识到后，便打了个圆场说：“四殿下勿怪，我这位女护卫一向不太懂礼数，她只是尽心尽责保护我周全，所以才站在这里。”

“无妨，她看起来的确很尽职。”

“今天我之所以出城二十里，提前在这里等着你，是为了要避开不必要的视线，跟你饮一杯酒。”

张真好奇道：“四殿下有这个雅兴，张真自当奉陪。”

张承业微微抬手，手下的人便斟了两碗酒呈过来，张真一闻到这酒香就知道是醉楼春，可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搞懂张承业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莫非皇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张承业知道自己和太子、二皇子都不对付，所以今天蓄意拉拢？

两人对饮一杯之后，张承业道：“小张大人，这次你去洛川，肯定会跟我二哥斗得不可开交，不如我来帮你一把？”

“四殿下这是打算利用我对付政敌？”

这次换张承业感到意外，因为张真说的话未免也太直白了些。

他觉得这人很是有趣，便接着说道：“我没有政敌，或者说以我在皇子中的权位而言，根本对兄长们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你不要这样误解了什么。”

“原来如此。”

“其实我在洛川有些人脉，如果你到时候需要的话，大可以向他们了解情况，至于如何办好父皇交代的差事，还得凭你自己的本事，但洛川的水很深，我对你这行并不感到乐观。”

张真问道：“四殿下究竟为什么要帮我？”

“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平白无故受人恩惠，总得先搞清楚自己有什么可以回馈给人家的，这样才好放心领情。”

张承业也很快习惯了张真的直白，便说道：“我就是想要看看咱们大炎的新科状元，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父皇为何会那么看重你？

“如果你名副其实，我自然对你刮目相看，可如果虚有其表，我也会向父皇进言，慎重考虑对你的任用。”

张真点了点头，“四殿下用心良苦，看来也并非像外界所传闻那样远离朝堂政事，醉心于诗琴书画。”

“我们再饮一杯，这醉楼春是我最钟意的美酒，没有之一，就冲着你能酿造出如此空前绝后的美酒，我也有心要帮你一把，只不过这点小小的助力微不足道。”

紧接着，张承业低声向张真道出了几个名字，都是洛川当地的官员。

张真谢过后，和张承业分道而行。

一路北上，关筝问张真，“你跟这几个皇子之间的关系好微妙，感觉就像是在刀尖上行走，迟早都会粉身碎骨。”

“关女侠，我会不会粉身碎骨，还得看你是不是用心保护我，总之别让我死在洛川就好。”

赶了两天的路程，张真一行终于抵达了洛川，这里是大炎北面的一片平原地区，也是国家重要的产粮之地。

“范山，你去城里找个合适的客栈落脚，我要在城外周边转一转，看看当地的民生情况，留几个人跟着我就行了。”

“是，大人！”

张真没有第一时间进城，而是选择前往周边的村落探访，这一路过来他心中始终都有一个巨大的疑问，像洛川这样自古以来土地丰饶的地方，怎么也会收不上税银呢？

洛川所产的粮食，足以供应全国至少一年，拿这些粮食换成税银，怎么也够交当年的税额了。

张真骑马先行，看到不远处就有一个小村子，于是就直接下了马选择步行。

关筝等人见状，也下了马，他们如果直接骑马进村，就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张真此行的目的就是亲眼去看一看当地村民的日常生活，要的就是最真实的景象。

村子距离洛川主城不远，村民们的生活理应比较富足殷实，谁知实际情况却跟张真预料中的大相径庭。

他在村口看到两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坐在一棵老槐树下，两眼浑浊，精神萎靡。

“小妹妹，你们坐在这里干什么？”

张真用亲切的口吻跟一个小朋友打招呼。

这位看起来不过五岁左右的孩子，抬手指了指远方，“爷爷...爷爷种地回来，我们就能吃上香喷喷的大米饭了。”

“你们这是有多久没吃上饱饭了？”

“昨天就吃了一顿，我和弟弟都没吃饱，爷爷今天答应会给我们煮米饭吃，所以我和弟弟一直在这里等着他。”

关筝走了过来，见两个孩子虚弱无力互相依偎在一起，于是脸上便眉头紧锁，情绪复杂。

她取出自带的干粮，递了过去，“你们先吃吧，一直饿着肚子可不行。”

小女孩的眼睛盯着关筝递过去的饼子，一下子就移不开了，可是她却不敢伸手去拿。

张真便指着小女孩上头的槐树说，“小妹妹，你看这槐树叶子我很喜欢，我们就用这饼子来跟你们换一片叶子，可以吗？”

“可是，这叶子有什么用？”

“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我很想要这树叶，你们能不能跟我换换？”

听了张真的话，小女孩这才欣然接受了这个交换条件，她拿过饼子撕了一大半给弟弟，自己则是将剩下的小半迅速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