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下，侯墨有些无力地甩开了正木敬吾的衣襟。

我是谁？我是我；他是谁？他并不知道。

正木敬吾像是疯了一般喃喃自语，愣怔地盯着侯墨远去的背影。

“你是你……可是为什么？”

他伸出右手，对准了在阴雨下消失的人影，像是要把他抓在手心，好好问个清楚。

“可是你……为什么散发着光辉的你，也有些迷茫啊……”

他慢慢地低下头，缓缓地拽着自己的衣襟，眼神有些空洞，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你老是说自己是个普通人，可是为什么……如此的耀眼，光芒万丈？可是那朵在黑夜中摇曳的焰光……也是如此的动人……光吗？”

破晓了，雨却没有停。

并不是所有黎明的到来，都象征着破晓与希望。

还有可能是死亡。

…………

正木敬吾的确算是个身兼绅士风度的男人，他按照承诺，隐藏了自己的光遗传因子转换器，回到了自己的公司处理拖欠已久的事务。

但是看似没有发生什么，他却忽略了一个客观因素的存在。

丹后雄二。

他自从得知正木敬吾放弃了光之巨人石像复苏的计划，在不知原因的情况下，心胸狭隘的他就认为正木敬吾则是背叛了自己。

所以，在TPC总部的野瑞和崛井分析出地中鲨鱼盖欧扎克是机械生物组装的时候，丹后雄二立刻将正木敬吾制作怪兽的消息走漏了出去。

因为，他没有见过擅自启用盖影的危害性。

最后丹后雄二的秘密实验被查封，自己也被逮捕入狱。

但是正木敬吾也收到了TPC远东总部的管控，但是赛迪克科技公司在被查封的时候，愤怒的群众不顾一切地涌进防护栏的缺口，将迄今为止出现的所有怪兽的原因，一厢情愿归结在正木敬吾领导的公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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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凌乱的办公桌，烧毁的生产车间，正木敬吾叹了口气，浑浑噩噩地漫步在废墟之中。

他有些愣怔地看着自己公司窗外的大雨，硝烟还没有散去，单薄的灰白色衣衫沾着泥泞，被污水浸透。

一股烈风从被打砸碎的玻璃口子，穿堂而过，卷起了工作室的废弃物，飘散的白色的纸张被灰烬染成灰色。

他继续埋着脑袋，向着自己的办公室迈去步伐。

孤单且单薄的的身影，在空旷的工作室显得如此的瘦小。

他知道人类一旦有一个宣泄恶意的窗口，那么只有无尽的恶意堵住窗口的时候，他们才会终止宣泄。

但是他没有勇气面对。

他完全可以将大古与侯墨的身份爆出，他也隐约猜到了，侯墨与那些怪兽有着不可分割的干系。

但是他不是丹后雄二。

他不是任何人。

他尝过了谩骂，不想再把苦难拖给任何人，无辜者。

正木敬吾一只手扶在办公桌上，沉默无声地看着破了几个窟窿的办公椅，被刻得满是划痕的桌子。

抬眼望去，办公桌后面的落地窗满是昏黄，磅礴的大雨冲刷不干净泼洒的红色油漆。

“怪物！”

“危害人类的蛀虫！”

正木敬吾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些文字，昨天，就是昨天！自己还被誉为“天才物理学家”。

这落差感大得他有些接受不了。

他低下了头，不再看那些文字，感觉脚底板有点痛，但是他已经麻木了。

一路上的玻璃碎渣，扎穿了他的皮鞋，刺破了他仅有的尊严与骄傲。

鲜血从鞋底弥漫出来，正木敬吾有些累了，扶着办公桌转动脚步，缓缓地压下重心，往后一仰，躺在了千疮百孔的办公椅上。

“呼………”

正木敬吾合上了双眼，浑浊的泪水自眼角滑落，将面庞上的纤尘带去。

他依稀能听见公司外，疯也似冲击着警方防线的民众，挥舞着拳头张牙舞爪，斥责着正木敬吾的行径。

那是一群群不忘穿着雨衣，精心打扮的民众。

“正木敬吾！你个畜牲！”

“害死了那么多人！那么你怎么不去死呢？难道是觉得自己是正义吗？还是不敢啊！混蛋？”

当然，更多的窃窃私语却令正木敬吾心如刀绞，冲击防护栏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欸？他为什么还不自杀啊？”

“喂！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好歹得让我们听一个响吧！”

腐烂的菜蔬铺满了赛迪克科技公司的中央广场，腐臭的气息充斥着。

哭嚎，斥责，怒骂，嬉皮笑脸。

正木敬吾忽然明白了什么是人生百态。

“看来啊……我…终究是看不见光明了吗？”

他的手，此刻无意识地向着办公桌摸索着，摸到了桌面，指尖便顺着往下滑去，终于是摸到了一个柜子。

柜子底下有一个暗格，正木敬吾猛地一拉，暗格弹了出来，一柄黑色的袖珍手枪静静地躺着。

握紧了枪把，正木敬吾顿时感觉如释重负，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倒在靠背上，喘着粗气。

“哈……哈……哈……”

男人缓和了好久，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和乱蓬蓬的头发，正了正衣襟，露出了有些解脱的复杂心情。

“早……早该想到这一步的。”

【一个做了无数好事的人，可能就只是因为一个错误的选择，作出了仅仅一件错误的事情，之前的一切功劳和沉绩都会被全盘否定和推翻】

正木敬吾有些迷离地轻轻抚摸着手枪，打开了弹匣。

“嗯……还有子弹。”

他将子弹上膛，挂上保险，缓缓地站起身，枪械运作的声音却遮盖不住窗外的闲言碎语，也挡不住门外的恶意邪念。

他转过身，看向窗外群情激愤的人们，愣住了好久，颤抖着手，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窗外的人，剧烈的喘息。

“呼…呼…呼…”

有些眼尖的民众，隐约看见了窗后的正木敬吾，没有看清他在干什么，瞬间沸腾起来。

“看啊！那个杂种看着我们呢！”

一瞬间，人群被点燃，冲天的怒号响起，像是作足了戏份，哭嚎也变得愈发大声，有些刺耳。

正木敬吾整个人面庞死寂一般，只是愈发剧烈的喘息着，怔怔地看着愈发猛烈冲击防护栏的人们。

看见了试图维护秩序的大古。

但是大古着急忙慌的声音也被呐喊给吞没掉。

呵呵，原来在人心面前，巨人的力量也显得无能为力吗？

这就是为什么传说中的超古代文明会走向灭绝的原因吗？

“好…好吵啊……”

正木敬吾的指头已经扣上了扳机，蓄势待发，颤抖的手指似乎下一秒就会误触激发扳机。

但是，黑色的圆弧闪过，深邃到不像样子的枪口，此刻却毫无征兆地指向了正木敬吾的太阳穴。

剧烈的喘息在办公室里显得如此的空灵。

“再见了……这个世界。”

两声枪响响起。

正木敬吾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