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宁是条狗
作者:晚晚生凉 | 分类:现言 | 字数:48.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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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终身误
“这是光和爸爸妈妈唯一的合照了,可怜哦,光十七岁那年没了爸爸妈妈。车祸,夫妻两个去到香港旅游,高高兴兴去的,却没能回来。那时,光正要高考了。都瞒着他,不然呢!”阿婆提过柜子下的一只红色皮箱,我忙伸手帮忙。
阿婆拉开皮箱,里面是一床红色的被子,红得像是喜被。
“姑娘,你晚上住这间房,这房间是光上大学前一直住着的。”阿婆擦了好几遍床板,絮絮地道:“是干净的,我有事没事就擦擦,总想着光要是回来就可以直接住下了。”她打开衣柜取了一床薄被,铺在床板上。“我昨天才晒了被子,上面还有暖暖的阳光,你来摸摸。我梦见光回来了,就赶着大日头把被子拿出来晒了。没想到,他还真回来了。”
我摸了摸那被子,果然是温暖的,还残留着阳光的味道。我站在那张小小的木床边,一扭头便望见院中井边的谢光寒,雪白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我朝他挥挥手。他回应着,手上阳光灿烂辉煌,很快他起身端着装鱼的盆进了厨房。
阿婆仔仔细细地铺着被褥,抚平每一寸褶皱。脸上的皱纹闪烁着汗水,像银色的波浪。谢光寒上了楼来,用一张纸巾擦着湿漉漉的手。
“光,把那衣柜里被单拿来,红色那套。”阿婆指挥着他,她起身,往门边走去,扶着门框,笑眯眯地道:“我去烧饭,剩下的你自己搞掂。”她转身离去,脚步轻快,嘴里还哼着一首奇怪的曲子。
“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帝女花带泪上香……”
谢光取出那床折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单,展开,一丝不苟地铺平在床上被褥上。然后把那红色的被子铺在床上,我手忙脚乱地帮忙。
“你怎么用这么红的被子?”我忍着笑意,拉着那被子的一角。当被子完全在谢光寒手中展开时,一对偎依而眠的红色鸳鸯赫然出现在眼前,水波荡漾。脑海里猛然涌出那一句:夜深交颈效鸳鸯,锦被翻红浪。雨歇云收那情况,难当,一翻翻在人身上。
好羞耻!双颊绯红如火烧,放下被子,转身站回窗前,看那窗台上摇曳的小黄花。凉风轻轻吹着,拂弄着头发,麻麻痒痒。
“阿婆给我备下的结婚用的被子,对不起,害她误会你。她以为你是我女朋友……”谢光寒笑着,眼里毫无歉意。
“那你不解释清楚,免得我误你终身。”
“我甘之如饴……”他起身,拉开柜门,取出一只方枕,亦是红色的,工整地铺在床头。一头倒在那一片鲜红之中,闭着眼睛。
“谢光寒,你睡着了吗?”我站在床头,尴尬得不行。
“坐过来,陪我说说话。”他抬手拍拍身边的红色被子。“在地下矿道,工头不允许矿工交流,那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听不到一丝人声……”
我轻轻坐在床沿,听着他的声音在空阔的房间里流荡。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那时我就想,如果能活着出来,就跟柳楣结婚,哪怕,和她在一起,我并不打心里觉得快乐!阿婆总盼着我带个媳妇回来,盼着三世同堂。”
“你会随便找个人来结婚?只是为了讨阿婆欢心?”我坐在灿烂的阳光里。
“曾经,是这么想来着,找一个阿婆不那么讨厌的女孩子,承欢膝下,平平淡淡也好。”谢光寒头枕在手臂下,目光灼灼地望着我的脸。
我不吱声,半边身子靠在那写字台上,手指轻轻地在桌面的玻璃上画着圈圈。
“现在呢?还这么想?”静默半天,我还是忍不住问他。
“现在?”他转动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走出矿下重见天日,就不那么想了。那一刻就想,要是她还没有变心,回去就好好待她,付出真心,也期望得到一颗真心。”谢光寒顿了顿,苦笑着,“我曾经邀请柳楣下来看看阿婆,她一听说到乡下来,就不乐意了,各种推托。一个在城里住惯了的女孩子,怎么会愿意跟着我回到这事事不便利的乡下?”他看着我,殷切的,“你要是住不惯,我们吃过晚饭就回市区。”
“挺好的,没有什么住不惯,我小时候也住在乡下,比这里还乡下,出门见水,抬头见山。对了,阿婆不是说晚上去看戏吗?我还想去看看呢!”我笑着,扭头看那盆花。
“那好,我们住到周日再回去。”谢光寒轻快地道。
我站起来,看着院子里一个人忙碌的阿婆。“我去帮阿婆做饭。”
“好。”谢光寒慵懒地道,“我要在我的婚床上好好睡一觉。”声音低沉而性感。
我忍不住发笑,心想,这是什么婚床?甩着手走了出去,轻轻带上门,下了楼。
阿婆站在井边压水,我忙跑过去,“阿婆,让我试试。”
“你是客人,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做?跟光玩去吧,他人呢?”阿婆扶着压水井的手柄,清澈的水柱哗啦哗啦地从井口冒出来。
“他在楼上睡觉呢,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累了吧!”我按住压水井的手柄,往下一压上一抬,动作娴熟而熟练。
阿婆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报以微笑,灿烂无比。
清亮的水珠从铁皮水桶里溅了出来,打在我的淡白色的裙子上,水满了。我试着提起水桶,真沉。阿婆忙上来,“我来,我来,你提不动的。”
“让我试试。”我摇摇晃晃地将那一大桶的水提出井边,踉踉跄跄地进了厨房。
厨房正中摆放着一张方桌,桌上叠放着碗盘。一个角落里摆着一张案台,案台上放着些锅和盆,电饭锅里正煮着米饭,冒着腾腾的热气,盆里装着湿漉漉的新鲜青菜。案台的一侧是一口土灶,土灶挨着墙跟,墙上贴着一张粗制滥造的灶神像,烟熏火燎的。我把水桶至灶台边,地上那两块并列的红砖是潮湿的,我把水桶放了上去。手掌勒得生疼。许久不做体力活。我握着拳头,尴尬地笑着。
阿婆端起那只装青菜的盆,放在灶台上,取下墙上的砧板,开始切菜。
我自觉地蹲在灶前,帮着生火,像在青萝湾的阿婆家,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一老一小,在灶间烟火袅袅里配合得天衣无缝。
“等吃过午饭,叫光带你去他读书的小学看看,今天周五,孩子们还在上课,教过他的老师呀,还总念叨着他呢!光从小到大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从没让大人操心过。”大铁锅里冒出热气来,外婆倒了油下锅。
“看得出来。”我笑着搭腔。火光映着我的脸,异常温暖。
“唉,他爸爸妈妈过世后,不到一年,阿公人又没了,光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亲人,他心里苦哇,又无处排解,那两年,我知道的,他过得并不好。”阿婆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的老泪。“我跟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真的,现在就很好了,他在城里有了很体面的工作,又遇上你这么好的姑娘,你看,他又开朗起来了。”
我这么好的姑娘?
我嘴角一扬,心中一荡。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人,哪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