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今夏明显有些胆怯，小碎步走过来，坐在楚家客厅里的单人沙发上，坐姿笔直。年轻的公安坐在对面，表情严肃，眼神挑剔地盯着楚今夏，半晌都不说话。

眼神如刀，带着攻击性，十分的有压迫感。

楚今夏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指轻轻地摸着衣角，局促不安。

半晌。

年轻的公安抽出一个笔记本，咬开笔帽，声音很冷：“姓名。”

“李，李，楚今夏。”

“到底姓什么？”

“我也不知道。”楚今夏不知所措，小可怜被欺负得要哭了。

“为什么，一个人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像话吗？”

楚今夏声音低了八度，“我，我告诉你们，可是你们不能告诉别人！”

一边坐着的中年女公安道：“你放心，我们是警察，会给当事人保密的。”

楚今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本来应该姓楚，但是楚家的保姆王小草打小把我和她的孩子狸猫换太子，掉了个包，后来楚家的老太爷要输血，让孩子们都检查，发现楚娇娇的血型不可能是楚天一和汪明月的孩子。

因为王小草和楚娇娇长得很像，就让人查了我的血，结果我的血型和楚老爷子是一样的，我这种血型叫熊猫血中的熊猫血，特别珍贵，万里挑一，加上我和汪家已故的长辈长得很神似，他们就认定了我的身份。”

女公安道：“那你应该姓楚啊，为什么说不清楚自己姓什么？”

楚今夏咬了咬唇，脸上露出不甘的愤怒，“是这样的。保姆王小草的女儿楚娇娇找了一个很有能力的未婚夫张凤之，楚家想要攀上张家，就必定不能放弃养育多年的楚娇娇。他们就决定不认我，所以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你恨王小草吗？”

“谈不上爱和恨，感情很复杂，我自己说不上来。”

年轻公安，“她把你从优渥的家庭换到乡下，你没有恨过她吗？”

他一再把话题扯到她恨王小草上，显示，是有诱导性的。

楚今夏顶着压力，表情反而慢慢轻松下来，“如果我在李家受到虐待的话，我会恨她，但没有！”

“哦？”

楚今夏点头，“我在李家享受的最好的待遇，他们都爱我，疼我，我是我们村子里过得最好的女孩子，从感情上来说，我对李家有着很深的感情，他们虽然是乡下人，勤劳质朴，有什么说什么，每一个人的品行都很好。我很喜欢那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养恩是大过亲恩的，十八年的感情，让我很矛盾。”

“难道你真的可以这么善良，完全不恨她。”

楚今夏道：“我大概是出于天真无知，所以不太能够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恨。”

“包括你的未婚夫柳志新，他那样对你，你也不恨他吗？”

楚今夏像是回忆，暂停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但我对他肯定没有深刻的恨意，他对我一直很好，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而那一件事，他从头到尾没有露面，也没有和我解释，所以说要多恨他，我都来不及。”

“你知道柳志新失踪了吗？”

“失踪？这也算失踪吗？村里人说他买了车票偷偷儿回城了。”

“我们派人去了他老家，柳志新没有回去。”年轻的公安一拍茶几：“你老实交代！”

楚今夏的脸色一瞬间像是受到了重大打击，有一段空白，脸色发白，眼圈一红，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捂着嘴，不敢置信的说：“不，不可能，他，他那么聪明，那么厉害，怎么会，怎么会失踪了呢？”

她低下头，不时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一边吸着鼻子，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年轻的公安道：“你认为柳志新和王小草的失踪和你无关吗？”

“怎么会无关呢？”楚今夏断然否认：“他们一个是我的未婚夫，一个是我的养母，他们失踪我肯定都会难受的啊，只是程度不同。”

“程度？”

楚今夏红着眼睛，一边用手帕不断地擦拭，一边道，“我订婚一年了，他对我特别好，感情上会有一些依赖，虽然最后他要回城，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我却是可以理解的。但王……养母和我一年就见一二次面，说不上一二句话，她人品超不好，家里的人没有人喜欢她的，所以虽然说是母女，但感情真的不深。”

“她的人品不好？”

“是啊，她人品超级不好的，村里的人都知道。”楚今夏住嘴：“这话你们去村子里问吧，我也不是当事人，我只是听说的，而且她的破事，也不应该由我说出来。”

“柳志新失踪那天，你在哪？”

“在家。”

“你知道他哪天失踪的。”

楚今夏一点也不心虚，“我不知道你们指的失踪是什么，但他同宿舍的知青说他那天回来一次，问了几句话，又走了，我指的就是那天。

我当天在家做饭，家里有我妹，但她不一定给我作证，她忌妒我，忌妒这种感情，最是无解。

说起来我最讨厌的反而是我妹妹，我对她很好，她却恨不得我死，我之所以离开家不愿意再回去，也是不想再面对她了，我一看到她，就想打她耳光，让她学乖，以后走正路，这，算不算是恨！”

楚今夏这话有潜台词：我最恨的人，我没有让她失踪，反而让两个我不那么恨的人失踪。

年轻的公安道：“你恨你妹妹？”

楚今夏吓一跳，她瞪大眼睛，惊恐地道，“我不会，我不会恨谁谁就失踪吧！那，那我还是不恨她了。她虽然有点坏，有点没脑子，但她生活得很惨的。每天要干很多活，还要被打骂，从来都吃不饱，也没有一件新衣裳，她身上穿的全部都是我送给她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爱她。”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的家庭，你和你妹生活差得这么大。”

楚今夏脸上露出笑容，“我爸最疼我，谁想指我干一点事，我爸都能立刻发火，我的地位在我家女孩子里是最高的。”

年轻的公安每一个话题都带着毒：“李家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住在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