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脸上只带着几分莫名的自信微笑。

海兰不大放心，将今日之事用密信告诉了永琪，让他多加防范。

永琪得了信，就借着公事的名义出了趟远门，将阿哥府空了出来。

提前提防果然有用，如懿没过几天还真就当听不懂人话一般往永琪府上送了不少女人，将海兰膈应得不行。

弘历没几日就在御案上看见有大臣上书谏言，说五阿哥沉迷美色，大肆纳妾。

不明就里的弘历本就知道永琪前段时间从民间带女子回府的事，听见这消息便立即修书将他痛斥一番。

且不说弘历这个自己就贪恋美色的人教育自己的儿子不准贪恋美色这事有多可笑，单凭自己弘历这个做阿玛的连查证都没有就直接修书责骂就让永琪心中生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几日之后，永琪就快马回到了京城，他连衣服都来不及回府换就匆忙赶到了紫禁城求见，面对弘历，他万分委屈的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毕竟如懿那边送人压根没有告知他一声，一切都是她自作主张，且永琪这段时间确实都不在京城，府中那些莺莺燕燕他别说碰了，就是见都没见过。

永琪所说确实是事实，弘历也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儿子，他缓和了难看的面色，点头道。

“你还年轻，并不是耽于美色的时候，该多为朝廷效力，为皇阿玛分忧...你们兄弟几个朕还是最看重你，你可千万别走了外路，至于那些女人既已送到你的府上，那你好吃好喝的留着她们便是，朕会斥责皇后，让她今后不要再自作主张！”

永琪脸上泛起苦笑，依旧跪在殿中没有起身，拱手坚决道。

“皇阿玛，儿臣已经有了想要与其相守一生的人，不愿在别的女人那儿多费心思，况且那些都是好人家的姑娘，身家清白，本可以正常婚嫁，相夫教子.....若是因为儿臣的原因耽误了她们一辈子，那儿臣恐怕要愧疚郁郁而终了。”

弘历皱起眉头，拍桌霍然起身道：“胡闹！你是皇子，又不是什么乡野村夫，怎可只和一个女人相守，你知不知道朕对你的期许，你...”

“儿臣知道！”

二十年来，永琪第一次打断了弘历的话，弘历被他坚决的态度震住，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永琪重重将额头磕在地上，声音嘶哑道。

“皇阿玛，儿臣是个没用的人，也不认为自己能挑的起重担，只愿过平静安宁的生活，和自己心爱的女子相守一生，别无他求，还请皇阿玛成全？”

弘历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冷着脸道：“你主意这么大，朕管不了你，只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

永琪压在心间的缓缓大石放下，俯身给弘历磕了头真挚道。

“谢皇阿玛成全，儿臣虽没有通天的本事，但身为大清的子民和您的儿子，理应为家国尽自己的一份力。”

弘历背过身去，没有开口说话，送客的意味十足。

......

天色渐黑，宫门落匙之前，永琪趁着夜色来到了永和宫。

海兰在宫中掌权，不用再处处仰人鼻息，且永和宫如今只有她一人居住，永琪进出自然要方便许多。

细微而尖锐的银针扎入海兰指尖，殷红的血珠顿时在洁白的绣布上染出了点点红梅，可此时的海兰却远顾不上指尖的疼痛，一脸焦急的怒瞪着永琪质问道。

“你怎么能跟你皇阿玛说这样的话呢！你知不知道额娘受了多少苦，只希望你能有出人头地的那天，你为何这么不争气啊！”

永琪沉默着，任凭海兰发泄心中的憋闷，直到海兰坐在椅子上低声啜泣，他才缓缓开口道。

“额娘，就算我将来有幸能坐到那个位置上去，您成了太后，您会过得高兴吗？”

海兰怒瞪着他，痛心疾首道：“额娘是为了当不成太后才生气吗？额娘是为了你啊！傻孩子，历朝历代的皇子们都为了那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你却还拱手往外推...”

永琪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可儿子不开心，我怕紫禁城，怕这四四方方的天，更怕里面表里不一的女子，从儿子记事起，每天一睁眼需要面对的东西只有两样，学习和规矩，还有您整日说的让儿子孝敬皇后的话......在您封禁翊坤宫后，儿子的日子就从灰白变成了全黑，一下下扎在儿子身上的护甲，饿一顿饱一顿的餐食，穿着衣服睡都能半夜被冻醒的被子......额娘，儿子不愿生活在这样的宫里，也不愿儿子的孩子今后也被如此对待，您知道吗？”

海兰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满脸，她十分崩溃的捂脸痛哭道：“是额娘对不起你，是额娘没有好好保护你...”

永琪上前轻轻搂住海兰的肩膀，小小的少年如今已经有宽厚的胸膛，海兰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哭的说不出话来。

直到她情绪缓缓平复，永琪才再次开口问道。

“额娘，如果我做不了皇帝，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头老百姓，难道您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么？”

海兰揪住他胸前被眼泪沾湿的衣裳叱道：“胡说！你哪怕是个要饭的也是从我生的儿子，不认你认谁？！”

话到此处母子两心中的隔阂也消失殆尽，气氛也松缓许多。

海兰想了想，问起了永琪那个真心相爱的女子，半真半假玩笑道：“这胡氏究竟是何等天仙，让你如珠似宝的藏在府中，也不带进宫里来让额娘看看。”

说到自己心爱之人，永琪面上便忍不住带了笑，眼中也熠熠生辉。

“芸角性子跳脱，想一出是一出的，不太适合来宫里，若您想见，等儿子将她的规矩教好再带她来见您。”

海兰从永琪话中听出他对胡氏的在意程度，心下唏嘘，倒是也没有再说什么。

临走时，永琪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向海兰提议道：“如今十二弟养在您膝下，您若...”

海兰立即听出他话外之音，断然道：“永璂是个可爱的孩子，但懂事有余天赋不足，正好如皇后所期盼的那样，能做个富贵王爷就不错了了。”

......

弘历对如懿这一次做出的蠢事十分不满，永琪走后就送了封旨意到翊坤宫。

许是怕如懿听不懂人话，弘历直接毫不客气的怒骂了如懿一顿，让她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顺便庆幸永璂和璟兕都没有交给她这个糊涂的生母养育，不然不知道会被养废成什么样子。

话里话外将如懿骂了个体无完肤，简直一点面子里子都没给她留，一时之间，如懿的脸丢得满宫都是。

好在她似乎是丢脸丢惯了，倒也没有太多羞愤的情绪，听完旨意后就一脸懵懂的在那儿东张西望，不停眨巴眼睛，一会晃晃脑袋一会扭扭身子，或是伸手拨弄耳朵上的耳饰，看上去很忙，却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在她好不容易在眼中酝酿出些许泪意之时，站在一旁的云福终是看不下去了，直接开口问道。

“娘娘，您是不是身上痒，奴婢这就吩咐她们备水给您洗干净。”

如懿的本就没有多少的泪意就这样又憋了回去，之前的酝酿情绪的小动作都白忙活了。

虽然这事让如懿丢了大脸，但对她来说也不是全然没有作用。

因为如懿，总算想起来自己还有两个养在别人膝下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