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黑衣侍卫大骇，正要上前相扶，被落嫣抢先一步按住他的脉相，皱眉道:“想不到你伤得如此之重？定是方才对付炎魔动了真气，连紫金丹也失去了效用。”

黑衣侍卫从旁道“我家主上先前便患有旧疾，如今又负重伤，圣医说只要寻到九阴花主上便能有救。”他看向泽尧又道:“既然已经拿到九阴花，主上不妨先将九阴花食了再说。”

“别！”落嫣出言阻止，他费解的看着她，黑衣侍卫亦是不解她这么大反应干嘛。

落嫣明眸皓齿灵动一笑，煞有其事说：“九阴花乃鬼域之花，煞气重，食用甚为讲究，这样直接吞下去和饮毒药无疑，你们且把它给我，我以药仙之力炼化一二，你家主上再食用不迟。”

“喔？”他勾起一个单音。

落嫣松开他的手腕，摆出经验老道的模样:“依我行医多年的经验看，你这伤，也不是非得九阴花才能治，我倒是有办法可以为你根治。不过，你要是肯以九阴花交换的话……”

黑衣侍卫嗓门大了起来:“我家主上吃了九阴花就能立竿见效，何必多此一举？”

泽尧虚指一抬:“也不是不可，不过……”

她见有可商量的余地，眼瞳几乎放起光来:“不过什么？”

“在下有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别说一个条件，十个条件她都答应。

他微微莞尔:“素闻仙族有一秘境，名唤镜幻仙境，即能窥见四季轮回变幻，亦能看到过往今生，你这小仙即是从仙族而来，想必应该知道。”

她自然听过一些，此处秘境，乃仙都禁地，一向不为外人道也，就连仙族人也甚少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得知？

他微微勾唇:“咱们不妨谈个交易，你带在下前去，在下将九阴花给你如何？”

“不行！”

仙族为了防止外族入侵才设防御结界，除非有仙王口谕，否则私带外族进入乃是大罪。这样的风险，她可冒不得。

“既然这样……”泽尧表示遗憾:“那便罢了。”说罢拍了拍黑衣男子的肩膀示意:“咱们走。”

“等一下！”她拦在他们面前。咬了咬银牙：“好，我答应你。”

仿佛料到她会反悔，他含笑着摊开手掌。落嫣一把抓过九阴花揣进怀中:“不过你得答应我，进去仙族，一切都听我的。”

这般无礼的要求，主上怎么可能答应？主上身份如此尊贵，岂能听一介下仙随意驱使？黑衣侍卫才这般想着，但听他家主上金贵的口中吐出两个字:“成交。”

他不可置信，赶忙劝阻:“主上伤势未愈，此入仙族必定危险重重……”

泽尧抬手打住:“不必多言，本君自能应对。”

“可……”

话还没说完，他已化作一只金色的鸟儿飞到落嫣手掌心上。落嫣将鸟儿揣进衣袖，刚要抬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头对袖中鸟儿说:“话说，你现在把那道裂缝补上了，咱们要怎么出去？”当初，她可是凭这道裂缝才进来的。如今怎么打开？她修的是药术好吗？

话音未落，一根金色羽毛飞到她掌心:“拿着它，可以带你出去。”

“谢了！”她抓了那羽毛化作一束光消失。

数万年前。妖魔之乱，玄璟帝君以身命陨，灭妖皇于天地之间，致使天位悬空，天、地、人纷争不断，大小部族盘结，其中以圣羽神族和古渊仙族势力最为强盛，圣羽居于梵圣天，控万物之生息，古渊居于上清境，掌八荒六合之势。

千百年来，为争夺九重天境的帝主之位，两族频发战争，老死不相往来。

前不久一场涿鹿坛大战，仙兵神将折损无数。古渊仙王更在此战中中下埋伏，身负重伤，此刻已是命悬一线，幸得大祭司梼光以长信灯续其魂魄，方可保七日形魄不散，若七日内取不回九阴花，则魂飞魄散。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了。

远远见着天边云雾降落，仙侍欣喜若狂奔进紫宸殿内通报喜讯:“灵药仙子回来了！灵药仙子回来了！”

祥云带着银白的光芒，落地现出女子仙袂飘逸的模样，细足自那云中踏出，底下云雾消失无影。

褪去那身道袍，她白衣胜雪，额间冰晶点缀，梨涡轻旋，美目盼兮。

等候在殿上的众仙臣，瞬间热泪盈眶。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介小仙，众仙臣也都担惊受怕着，就怕她回不来。

此刻见她平安归来并带回九阴花，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众仙激动上前相迎。落嫣顾不上群臣，疾步奔向床榻。

燃着的一盏长信灯，尚有一丝微弱的光芒闪烁。床上躺着的男子，俊朗依旧，面容却苍白若纸。她拧着秀眉，满眼担忧。

“仙子请。”祭司梼光递来一把匕首，她抓过匕首，毫不犹豫在腕间划出一道血痕。疼痛使她微微皱眉。银白色的血液滴落玉碗之中，淡淡的薄光铺设碗沿，火红色花瓣褪去妖艳，化作一碗晶莹剔透的汤药。

她搁下匕首，止住血，抬起药碗递去，梼光几步上前接过落嫣手里的汤药，喂给床上的男子。

支撑不住的虚弱的她，顺着床沿滑落在地。

梦境之中，她忆起了很多很多往事。

属于雪山的印记仿佛隔去遥远。

那时，他将她带出雪山，养在水晶器皿之中，喂以心头之血。

她得以灵力滋养，慢慢具了魄魄。

初具灵识的她，从花苞里跳了出来，没有真实的躯体，只是一缕花魂，尚只有拳头般大小，她跳到他手心，睁着懵懂的眼睛问他：“这是哪里？”

他将她放到肩头，眺望窗外之景：“这里是古渊仙族。以后便是你的家了。”

窗外云腾霞雾，祥云之中，仙鹤穿梭而过，留下声声鹤鸣。她坐在他的肩头，同他一起仰望天空的日落，问他：“家是什么？”

“家是……”他停顿了一下，摸了摸她头上焉巴巴的精灵叶：“可以庇护你的地方。从今往后，本王会尽心护你周全。”

他是仙族的王，世人称他——古渊仙王！

随着光阴流逝，她终于有了女子之身，相貌虽然挑不出毛病，脑袋却不怎么灵光。

仙人们说，她没有母胎孕育，本就缺乏三魂七魄，仙王虽以心头血育养出她的魂魄，到底六识不清，慧根不存，用凡间话术来说，就是早产儿症状，这样的体质很容易夭折。

仙王想了很多办法，才算保住她的性命，又为了让她长出慧根，煞费了不少苦心。

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何拼尽全力要让她存活。可既然这条命是他养出来的，那么她的命便是他的。如果有一天他要拿回去，她连眼皮也不会眨一下。

当然，她相信不会有那么一天，这个世界，如果连他都不对自己好了，还有谁待她好呢？他说，这里是她的家，那么，他便是她唯一的家人。

除去雪被下沉睡的那万年，她真正的年龄，要从化形那刻算起，至今，也才六百多岁。

闲时，他喜欢坐在院子里的苍梧树下，擦拭着那把射日弓，这把射日弓乃是他征伐后羿氏族所得，他犹为珍爱，每日都会擦上一遍。

紫色缎袍逶迤脚下，长长的墨丝在风中纠缠。仙王眉目森威，神情却很专注。

一片苍梧树叶飘落下来，正好落在他手背之上，他拾起那片苍梧树叶，威严的眸子骤然变得柔和一些:“出来吧！”

从树后探出一个俏皮的脑袋。

他将苍梧树叶放在面前的石桌上，等候女孩走近。女孩坐在他对面，郁闷的用双手撑着下颚:“你说过要带我出去玩，你又骗我！”

他继续擦着手上的弓:“要你背的《圆觉经》，可是背熟了？

如今她尚未启智，虽已成年，却只有五六岁孩童的智力，唯有悟透《圆觉经》，方能通晓智慧，可惜她玩劣心强，读了一百多年尚不能顿悟。

少女苦皱起一张脸:“那么厚的经书，可难背了，我真的很努力在背，可就是记不住嘛。”

她晃着他的手臂撒娇:“王上你就放过我吧，我不要背书，你就带我出去玩好不好嘛？”

他充耳不闻:“何时背完，何时来与本王谈条件。”

她整张脸顿时垮了下来，泫然欲泣的模样。

眼看她失落的模样，想着也困了她许久，再逼着她也没用，或许带她出去走走，兴许就能顿悟了呢，因此他收了射日弓，朝她伸来一只手:“走吧。”

她惊喜的抬起头来:“王上是答应了吗？”

他表情依旧严肃:“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高兴的奔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衣袖:“妙善仙君说东荒有一片珍珠海，住着鲛人一族，那里遍地珍珠，我们去拾珍珠可好？”

转瞬间，他们来到珍珠海边，晚霞铺设大地，海鸥追逐海浪，金色的沙滩上，颗颗璀璨的珍珠闪夺着光芒。她像一只刚出笼的小鸟，向着大海奔去。

他站在不远的地方，望着她在海浪间嬉笑玩闹，快乐的拾起一颗颗珍珠，将裙子打了个结在面前兜住，很快兜了满怀的珍珠，兴高采烈跑到他面前炫耀自己的战果:“我拾了好多好多珍珠，给王上制一顶珍珠王冠可好？”

他想象着自己顶着满头珍珠制的冠坐在紫宸大殿上训斥群仙的情景，皱了皱眉，将她拾来的珍珠装进乾坤袋，别在她腰间:“你喜欢就留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