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啸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 虽然没有恢复神智，但被送进了特护病房，起码不是最坏的情况。封子杰赶过来的时候, 许修远已经因为赤手空拳砸了医院墙壁好几下, 被小护士拎到护士站警告过了。

“严重吗？”封子杰脸色极差, 这个年纪的人了, 遇到问题不是呜呜哭着向父母告状, 而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让父母担心，这就是成长吧。王小炳吸着鼻子想要说点什么，汪甜勾着手指把他招呼了过去, 他点了点头，很快出去了。

“让他去买了点吃的, 我们要从长计议。”许修远岔开腿坐在走廊的凳子上, 缠着纱布的手上隐约可见血色, 语气却坚定。封子杰眉毛快要扬到发际线里了，作为多吃了几年饭的, 圈里打过滚的亲人和前辈，这个时候自己能做的真的很有限。比如自己同期的某影帝级男星，突然在某个寻常日子里，日出时分，像一片落叶一样从高楼上坠落, 结束了自己无限光明的前程；在比如和自己合作过娇美的女演员, 一场威亚事故, 人就从瀑布上滑下, 万千影迷祈求了三天依然没有发生奇迹。

“当年拼命封大哥, 怎么现在畏首畏尾成了这副样子。”汪甜带着半指皮手套的双手交叉在胸前，不能抽烟提神, 她刘海碎发挡住了半张俏脸，话里的讽刺一点都没有少。

三步并做两步回来的王小炳手上果然拎着灌装咖啡、蛋糕、和一盒热气腾腾的关东煮，怯生生问着“三巨头”，“我来守夜，你们有事情先去忙吧？”

许修远透过玻璃，手抚摸着隔开两个人的冰冷，像是抚摸爱人的皮肤一样，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终于下定决心转身离开。

医院天台，上了锁的防盗门被汪甜一脚踹开。封子杰一脸询问，汪甜耸耸肩，“上学时候情绪不稳定，老被送到医院，没事就自己偷溜到天台上吹风。虽然九成九担心自杀责任问题，医院天台都是锁死的，但是需要检修水箱，所以不难办。”

三个人，蹲在水箱后面，寒风瑟瑟中，胡乱兑付了几口。

“故意伤害事件，针对是许修远。”汪甜惬意的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

封子杰几乎要开口，为什么针对许修远出事的却是自己弟弟，一眼对上许修远通红不满血丝的眼睛，把自己无关痛痒事后诸葛亮的问题咽了下去。

“你们觉得会是谁。”他眉心皱起一个深深的痕迹，弟弟意外的打击，让他苍老了好几岁，“家父家母虽然久不在圈内走动，但是没个正经的说法，我估计没人会善罢甘休。”

“好！我问你，是你做的吗？”许修远站起来，高高在上看着封子杰，拍着手上的蛋糕残渣，脸上的表情像是念了消影无踪咒语一样，高挺的鼻梁被阴影拉长，眼睛在广告牌微弱的灯光下只有两块阴影，非常之像古堡里的吸血鬼伯爵。

“为什么觉得是我？”封子杰觉得自己声音像在做梦一样，缺乏真实感。

“首先，你有作案动机，如果当年廖芸芸是你下的手，那么蓄意接近你弟弟，并且坚持查清真相的许修远就非常棘手了；其次，我作为半个证人，在廖芸芸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俩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看见你连续挂掉了好几个电话，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我挂掉了第四通，看到了来电的姓名；最后，封啸最近没有接活儿，即使出门也是王小炳开保姆车，跑车一直是许修远这个骚包自己玩的，你作为亲哥不可不晓得两个人不同的习惯。”

封子杰仰头大笑，笑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好不容易才停下，“甜甜，你是不是美剧看多了，如果我自己动手的，在许修远缺钱的时候，坑他这辈子翻不了身，他又有什么本事来找我麻烦呢？”

汪甜犹自不信，沉默的许修远突然走过来，拍了拍封子杰的肩膀，“我想演一出戏，不知道封大哥能不能配合一下。”

天边升起一轮旭日，天快亮了。

范妮妮面前摆着满满一桌子美味，里面加了玉米，金针菇，南瓜，豆腐，白菜的无油酱汤；颜色丰富的水果蔬菜拼盘，小番茄，火龙果，橙子，猕猴桃和两片苹果；一片全麦面包；一小碗无糖酸奶；两个荷包蛋。她笑容绽放如花开，在镜头前幸福的笑着，拍了好几张自拍，选了角度，修了滤镜，配上文字【今日份的减肥餐，靓妈今天也要继续努力！】很煽情。

拍完照片，她另外拿了比掌心还小的盘子，把猕猴桃和小番茄夹了进来，其他东西看也没有再看一眼，让助理统统撤了下去。没有哪个女明星真的会大吃大喝，咖位越高，对自己的要求也越高。万恶的宽屏镜头，正常人上镜就是一张大饼脸，你必须更瘦才能在屏幕上呈现出时尚的好身材。大多数小仙女靠光合作用活着，每一个小鲜肉吃草吃到吐，这大概也是圈内不足为外人道的辛酸吧。

越是闭塞的圈子里，八卦的传播速度越迅速。还没有做完服化的范妮妮已经收到了许修远深夜车祸命悬一线，封啸下落不明；有人信誓旦旦保证封啸当时和许修远在一辆车上，两个人嗯，衣冠不整；还有人说小道消息，两个人欠了别人巨债，被意外了之后，封啸被关起来还债；还有消息表示，其实是封啸肇事逃逸，用许修远顶罪，如果有投资他们工作室得赶紧撤资，没有仨月一准赔的卖屁股！

林林总总，范妮妮贴着面膜，对着屏幕皱眉叹息。清了清嗓子，拿起电话笔画了一个手势，助理聪慧的请了场，把化妆师从单人化妆间【请】了出去。

“J哥，我是妮妮呀，上次拜托您的事情怎么样了呀，您老办事我放心的，不过现在我听说人好像有问题，车上是不止一个人，另一个没出事，要是看到你们的车就不好了……”范妮妮声音压低了，带着神秘感和犹豫，片刻挂了电话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翻着手机里女儿点点的照片，拿出来珍惜的贴在胸口，像是把女儿幼小的身体拥在怀里一样。

“妈妈为了你，什么都不怕呀。”范妮妮喃喃自语。

另一头，汪甜待在会所里，用牙签猛戳茶几上鲜亮的果盘，桌面上放了一溜手机，不时有某一部响起，汪甜接起的时候声音很甜，一般是喊着某叔某哥，然后话题切到今天凌晨的车祸，婉转表达一下对自己准男友的担心，再加上一句等您消息结尾。

“这，有用？”许修远从头武装到脚，如果不是眉眼英气太足，说是个高大强壮的妞都有人信。汪甜翻了白眼，“找到人，堵了丫，抽一顿，没有用也得有用了。”

“不过呢，现在没有证据，我们大概也猜到是谁了，姓封的也去捉人了。”汪甜笑出了明媚的小虎牙，眼睛下面是熬夜的阴影，但整个人精神状态好得不得了，像是卸下多年的重担。“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我可是下了血本呀，从来都是别人求我，我从来求不到别人身上。”

许修远顿了顿，犹豫了十几秒，拿出手机，没有通讯录，而是播出了记忆中那串数字，“喂，对，是我，有个剧你得客串一下，衣服钱宇会带给你，不用化妆。”

病床上，封啸头上缠着纱布闭目躺在雪白的背景上，脸上还有大块的青紫，生命体征监控器以上稳定的线条，滴答滴答落下的药水，触目惊心。

徐少聪独自出门，有辆奥迪挡在自己车库前，有个工装维修人员弯腰检查着什么，他不悦的上前两步，想要说些什么。工人慢慢直起腰，露出疲惫却熟悉的一张脸，“方面出去走走么，混进你家小区可真不容易。”不由分说，封子杰熟悉的伸手勾住徐少聪的肩膀，半是强迫半是哄骗，把徐少聪拖上了自己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