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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上枝头变乌鸦

作者:黯夜妖灵 | 分类:现言 | 字数:16.9万

44.正文第36章

书名:飞上枝头变乌鸦 作者:黯夜妖灵 字数:3580 更新时间:2024-11-25 22:48:37

善目慈眉洞里仙, 皆言老母法通天。

泥胎塑就千人拜,圣事编成万口传。

念诵虔诚声切切,焚香祈佑愿连连。

佛陀本教人看破, 岂把荣华误尔缘。

那次去禅院拜了老母以后, 叶露心有所感, 写了一首诗来, 诗中略有嘲弄之意, 只是不知道被嘲弄的到底是谁。

同学说哪儿的老母极其灵验,有求必应,看许多人神情肃穆地焚香叩拜, 同学也声泪俱下求老母让她的老公迷途知返,别在迷恋赌博, 末了她劝叶露也许愿, 叶露怔怔地看着宝相庄严的老母, 也发了个愿,求她让自己自怀绝症, 这样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死,而且在临死之前必会灵感如泉源写出惊人之作。

有人说,死有三个境界,最高的境界就是等死。

有时候,叶露觉得自己这样的人, 算来数去也是多出来的那个, 她是父母心中的一块病, 慢性发炎的那种, 时不时就发作起来丝丝拉拉的痛, 妈妈总骂她说若知道你这个样子,当初就不该要你。

从小到大, 她都没让母亲为她骄傲、光彩过片刻。总是让她为自己操心难过,在别人面前没有炫耀的资本。叶露很羡慕爱米丽•勃朗特,三十岁就香消玉殒,留下一部《呼啸山庄》和迷离经历让人猜疑叹息。

可是,这种念头真的很可耻,每次动了念头,心里就充满了自责,叶露都忍不住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深藏在灵魂深处的罪恶。

不过,老母没显灵。

同学的老公最终输得倾家荡产,差点把老婆也拿来还赌债,叶露呢,除了胃痛时常会咳血外,也没见些须绝症的征兆。

晋寒冬不在,连电话都打得少了,偶尔来,也听不真切他在说什么,震耳的音乐,或者隔着话筒都能闻到的酒气,乱哄哄地。

叶露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晋寒冬的声音很快乐,却是一种迷醉的快乐。

复印社的工作,既不算轻松,也不是特别累,整天坐在电脑前边,叶露感觉自己要变成一座雕像了。

除了年纪轻轻的老板,还有两个花枝招展的员工。

她们都很年轻,其实叶露的年纪比她们大了好几岁,可是在一起闲谈,居然还有共同的话题。

老板很随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轻的缘故,还没有学会势利、刻薄,她的这件复印社,是父母给钱为她开的,她做起生意来,还带着几分玩的意思。

没有生意的时候,老板和员工都挂着qq,玩游戏或者闲聊,叶露的心是痒痒的,很想码字写文,只是不好让她们看见,而且一但写上了,会特别聚精会神,如果被打断了思绪,再接上却是难了。

忍了又忍,叶露还是挂上qq,在群里胡扯,大家对于白天冒泡的她,开始有些不习惯,话题有时候很诡异,聊着聊着,就有疯狂的感觉,好像末日狂欢一样。

那时候的群,是群魔乱舞。

叶露喜欢换马甲,她总觉得在网上,自己是游离与自己驱身以外的一个人,有一天兴致所致,她将自己的昵称改成了眨眼变狗,群里边忽然就多了很多狗出来,大家疯狂地修改群名片,弄得谁也不认识谁,叶露一边聊天,一边去翻资料,才不至于弄错。

聊着聊着,忽然蹦出一个叶露来,然后又蹦出了十几个叶露,都是一样的字体,一样的字号,屏幕前边的叶露要笑断了肠子,原来被别人冒充自己,也是件快乐的事情。

笑,也没有笑到畅快的时候,周正芳居然来了。

他到这里打印文稿,而且见到叶露的时候,好像很惊讶的样子,然后自然而然地到了叶露旁边。开始打字的时候,周正芳拉了把椅子坐下,然后有意无意地和叶露聊天。

一坐就是半天的功夫,心口隐隐作痛,叶露感到很不适,到卫生间的时候,嗓子发痒,一口血,热辣辣地吐出来,镜子里边,她的脸青青地,没有血色。

回来的时候,叶露的神情有些倦怠,周正芳还在继续无聊的话题,先秦诸子,唐诗宋词,他倒是颇有见地,只是叶露对他这个人并无性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偶尔接一句,也是要呛死人的执拗。

周正芳好像听不出叶露的话外之意,连着两天都过来打稿,叶露心里纳闷,他不是有自己的公司哪,难道是皮包公司,连个打印机都没有?

周正芳始终很客气,带着一种莫名其妙地殷勤,叶露心里就感觉怪怪的,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因为这些年来,好的事情很少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让她有了野兽般的第六感,好像得了妄想症的人一样,总觉得周正芳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三天周正芳来的时候,居然还捧着一大束红玫瑰来,复印社的老板和员工都嘻嘻哈哈地看着叶露,叶露的脸,都要灰了,心里骂了一句,这个周正芳不会是被什么吓神经了吧?还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拿着自己寻开心?

真是越想越气。

倒霉的霉用发霉的霉字来标注,因为一旦霉起来,烂事总是接二连三。好运气总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而霉运却是相反,陋室偏逢连夜雨,喝口凉水也能呛死你。

曹雪芹很倒霉啊,家境贫寒,幼子夭折,居家食粥还常赊,可他用生命及苦难孕育分娩了一部《红楼梦》,她又不是天将降大任的那个斯人,为什么贫厄落拓也垂青于自己?有志气抱负的男人若怀才不育,兴许有慧眼识珠的美人一往情深,可是满腔激情理想的女人若落拓着,看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自寻烦恼的白痴而已。

冲动之下,叶露很想辞掉复印社的工作,只是想想因为别人而辞工,实在是不智之举。她是静观其变,看周正芳怎么折腾,反正他送的东西一概不要,除非这个家伙真的会像电视剧集里边演的那样,拿着钻石戒指跪在她前边求婚,到了那个时候,她会狠狠地揍这个家伙一耳光,然后拂袖而去。只要这样的场景不出现,还是先惹着吧,

不过工作的事情,先可以惹着,家里边的事情,却不能不办了。

梅若华再不好意思催我,她也不能赖着不走。哪怕露宿街头,也得腾出地方给人家。

一找不到房子,能去挤一挤的只有冷月那儿,她那里叶露实在不愿意去,可我没选择了。

叶露搬的时候,若华不在家,她把钥匙交给了梅若华的老公叶博文,自己借了辆人力车运东西。

叶博文有些惊讶地看着叶露,大约在他心中,女人骑着三轮车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临走的时候,他很客气地手,叶小姐,有时间常来坐坐,若华常和我谈起你。

离开的时候,心中怅然若失,虽然以后仍会与见面的机会,可没什么必要,谁好意思再撞上门去闲扯?

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隐藏着一个伤心的女人,叶博文很成功,梅若华也很成功,她没象大多女人那样做个全职太太,在家里享受丈夫的成功。她有她的事业,如同她的修养一样令人羡慕,按道理讲他们该是只羡鸳鸯不慕仙的神仙眷属,让太多的人嫉妒得要死。可是从她的言谈颦笑间虽透着优雅与高贵,却没有流露出她应有的那种快乐。

在她的美丽双眸里,叶露从来都没看见过一点快乐讯息。

他们的爱情很经典,生活方式很时尚,仿佛看一副风光旖旎的画卷,怎么看怎么美得令人陶醉,可画里人的表情却那么虚假。经常的,那幢华丽雅致的房子里,只有弥漫流淌着的雪青色灯光,轻轻掠过她在塑胶键盘上跳跃的手指,因为空旷与冷清,她寂寞的呼吸常常会困在玻璃上,经过漫漫长夜的煎熬,凝集成霜。

闲暇的时候,梅若华也在网上写文章,她写的是爱情故事,后来叶露才知道,她们两个在一个网站写文,和叶露一样,梅若华的文章也很冷。

文冷,有时候是因为写的不好,有时候是因为曲高和寡,叶露属于前者,梅若华属于后者。

梅若华写的许多故事,情浓如酒,鲜活灵动,和三毛一般,她写婚后的生活情趣,若非住在一处,叶露一定会被她的文章骗了。那些温馨浪漫的昵戏耳语,那些耳鬓厮磨的朝暮晨夕,无论若华写的如何活色生香,叶露也清楚那是假的,也许是幻想,也许是慰籍,统统是无法释怀的抱憾。

在叶露的印象中,若华和叶博文就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他们食则同桌,寝则同床,生则同寝,死则同穴,可是连出门前的亲吻都显得刻意与无趣。很多时候,若华精心准备的一切都只是与空荡荡的房间分享,她的不快乐只缘于叶露的想象。因为若华既没有抱怨一句,也没有表现一点忿忿。仿佛叶博文的健忘全然不出她的意料。虽然不愿市井地去想象,但我这个旁观者也感觉得到叶博文的心和激情已经不在若华这儿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搅了进去?

有一次,叶露迂回委婉地和若华谈起,若华笑笑说如果出了第三者,那一定是夫妻间的爱出了差错,一段新感情的开始了,因为另一段旧的感情已经结束,该舍就舍吧!不要什么都放不下。

看她无所谓的样子,叶露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有那么轻松吗?如果是博文爱上了别人,你怎么办?梅若华淡淡地说,若无法挽回,就干脆放下,难道有第二种选择吗?她的口气再淡,叶露也听出来几丝辛涩。也许当局的她比局外的自己更敏感,若华望着叶露,嫣然而笑说,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都比爱一个人更重要,有许多地方比家更值得留恋。

记得《老人与海》中有段话大意是说,世上有种人你可以杀死他,但不能打败他。看着梅若华淡然的形容,叶露感觉若华是这种人,无论遭遇什么,受了多重的伤,她都能从阴影中走向阳光,而叶露自己,一直想做的就是这样的人。

搬走以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挤在韩冷月那儿,叶露的心情更抑郁。

那绝对是个是非肮脏之地,她做了种种预想,并为自己打气,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咬牙挺下去。可是再也没有料想到在那儿会撞上汤,撞痛了童年的美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