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默芷花了一天, 终于把像胥正泱的十字绣挂件给绣好了。她将挂件串好，挂在手机上，拿起放远一会儿瞧又拿近一会儿看, 满意地点点头, 不枉她绣的眼珠斗鸡, 眼泪吧嗒直流啊。

中午, 胥正泱带纪默芷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吃饭, 老板非常热情，而且似乎和胥正泱关系不错，从他们一进去老板就露出老顾客来临的表情, 殷勤相款。

其实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特意来吃饭。

胥正泱说：“在这家店刚起步的时候, 我和小沐就是这里的常客。附近有一条街, 喜欢漫画和游戏的都知道这条街, 一般在外面淘不到的东西可以来这里碰碰运气，偶尔还会有惊喜, 所以真的喜欢漫画游戏之类的人一般会直接来这里。小沐是个游戏狂，有时候几天就要来一次，我空的时候就会陪他。逛饿了，就来这里解决，几次吃下来, 我们和老板自然而然就熟了。”

他抽出两双筷子, 递给纪默芷一双, 继续说：“没想到老板也是个游戏狂, 有一次正好碰上老板在擦理旧物品。我不懂, 小沐眼尖，看到老板捧在怀里小心拿毛巾擦的一件东西是个古董游戏机, 体积有点大，但是看起来很漂亮，老板当时擦的非常小心，看的出很宝贝。我知道小沐喜欢，很想得到老板手里的游戏机，即使他嘴上不说，那天吃饭他基本没怎么动筷子。”

纪默芷听后，大体知道了胥正泱的想法，他想得到那个古董游戏机，然后带去上海给小沐。可是，既然老板如此视为珍宝，又怎么会轻易转手呢。

她正凝眉思考胥正泱会怎么做时，只听他凑近笑问道：“回去的时候，你介不介意乘公车？”

纪默芷微愣，明明有机车，为什么要乘公车回家？但她嘴上没说，笑回：“我不介意。”

胥正泱点点头，站了起来，说：“你等我一下。”

纪默芷不知所以地点头，视线跟随着胥正泱，他向正在算账的老板走去，手里是一副他惯用的黑红相间机车手套。她心里忽然一阵说不出的难过。

胥正泱是背对着，堂内人声吵杂，且隔得又有点远，她根本听不见他跟老板说了什么。她没心思动筷子，微微伸着脖子看着他们。老板见到胥正泱后一开始笑面如春风，有些岁月的脸上褶皱显见，忙停下手里的笔与胥正泱攀谈起来。过了一会儿，老板的脸忽地一沉，嘴角虽还残留着一丝笑，但眼底已无笑意。老板似有些不耐烦，闭着眼睛直摇头，手上又重新拿起笔。

胥正泱仍说着什么，老板刚提起的笔一顿，抬眼看他，目光中多了惊讶和不可置信，一双倒吊眼中闪出炯炯的光。老板脸上的不耐烦渐渐消退，不再摇头，认真地看着胥正泱，手上的笔再次被搁下。

胥正泱抬起右手，把手套放在账台的台面上，动作不快，却很利索。老板盯着手套看了好一会儿，两番三次望向门外，良久，最后叹了口气，紧闭双眼沉重地点了下头。

纪默芷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看到胥正泱走回来时挂在嘴角淡淡的微笑，心脏像是被碾了一下，清晰而又沉闷的痛。

“老板答应把游戏机转给我了。”胥正泱拿起筷子，表情自然，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买卖，看不出丝毫的异常。

“那么容易就答应了？”

“不容易，不过答应了。”

“那么……你的机车……作为交换条件？”

胥正泱看向纪默芷，脸上仍挂着微笑：“你猜到了。这个老板除了喜欢游戏，另一个爱好就是机车。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在某一次的聊天中，他能够一个不差把所有的型号都说出来，特别是几个曾经辉煌过现在已经见不到的牌子，都十分清楚。他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给再多钱也没用，更何况我也没那么多钱。要得到他的宝贝，只能拿另一个他感兴趣的跟他换。”

“为什么要拿你自己那辆呢？”

“我的那辆市面上已经找不到，而且是正对他胃口的款式。如果是随便哪里都能买的，他还肯交换吗？去了上海，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如果此时胥正泱能把心里的痛苦和不舍表现在脸上，如果他能表现出一点点的纠结一点点的伤心，她或许还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她大可安慰他。而他什么都不多说，把所有的情绪全压在了心底，依旧笑谈风声，依旧轻松如常，仿佛只是随随便便拿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去交换。

她知道，机车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早已超越了作为一个没有生命的物品的价值，不是说不要就能割舍的，他肯定考虑了很久。而她现在能做什么？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吃完饭，老板就把游戏机交到了胥正泱的手上，看的出，老板又重新擦拭了一遍，机子看起来虽然旧，但表面却很干净。老板终是不舍的，手按在机子上许久才拿开。

出了饭馆，他们径直往附近的车站走去。纪默芷回头看了会儿停在门口的机车，漂亮熟悉的颜色，越来越远。而胥正泱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这里的车站基本没什么人，除了一个抱了大堆东西显得有些吃力的老婆婆外，只有站在遮篷下并肩而立的纪默芷和胥正泱。

纪默芷偷偷拿出手机，看着挂件，骑着机车的小人，骑着机车的胥正泱，而现在只剩下小人。

“在看什么？”

纪默芷把手机往身后一藏，回道：“没什么。”

胥正泱抱着游戏机，探测的目光往她的身后瞥了瞥，半生气半狐疑半好笑地说：“嗯，肯定有事瞒我，不老实。”

纪默芷讪讪地笑。

正当她想把手机放好，背后一阵机车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纪默芷看向胥正泱，他早已经警惕地看向了她的身后，不自觉抿起了嘴，下巴折出了僵硬的弧度。

机车声越来越响，很明显是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纪默芷回头，入眼的并非只有一辆，几辆机车正带着刺目的马达音前后冲奔过来。

还未等纪默芷回过神，胥正泱已换了个位置，侧站到了她的前面，稍稍挡住了她，站在了一个能保护她的位置。

机车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几辆车子离开他们只几十米远的距离。纪默芷并不知道胥正泱为什么要突然变得那么警惕，他们静静地看着每辆机车“唰”一下闪过眼前，直到带头的那辆突然停下，又返了回来，她才感受到那点不对劲。

几辆机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带头的把头盔拿下，露出嘲笑又尖锐的表情：“胥正泱，你的机车呢？笑话，有机车的人乘什么公车。”

“我乘什么用不着你关心。”胥正泱一贯的冰冷又显了出来。

那人噗的歪嘴一笑，痞味十足地说：“是不用我管，不过你最好记得要好好保护你的机车，我们的胜负还没定，你总有一天会是我的手下败将。另外，提醒你那个叫虎子的兄弟，我兄弟还在医院躺着，叫他当心一点。”说完，把头盔重新套上。戴上头盔后又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下，才带着刺耳的轰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