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宛颤颤巍巍从秦九的手里接过铜镜，镜面刚刚触及她的手心，便像是得到感应似的，出微弱的萤光。

光芒逐渐盛烈，黑暗的镜面里浮现白色雾气，不一会儿，就出现秦辰的脸，他的眉眼有深刻不明的烦愁，轻勾一抹浅笑，叹息道：“小猫儿，其实我不想承认……”

语声些许喑哑，与当初风采奕奕的男人大相径庭，仿佛这才是他内心的模样，苦涩的味道沾染他的眉，他的眼，以及唇角牵引的微弱弧度：“如果你拿到这枚铜镜，说明我敌不过他，已经死了。”

窗外，旱雷骤起！

黑色的天阙撕开一个巨大的裂口，火焰以燎原之势燃烧而过，留下浅黄色的淡淡浮云，一点一点，烧灭痕迹。

数秒后，雨点而下，敲打着医院的窗户，在深夜里激起噼里啪啦的杂音，如魔鬼密集的扣门声，盖住镜中人浅伤悲凉的话语。

秦辰微微抬眼，仿佛看见窗外的雨一般，难看的笑了一下，纠正道：“不，不是死，是魂飞魄散……”

他的话似一颗重磅炸弹在管宛的心里点燃，管宛的手不自然的将手中铜镜握得更紧，脸上神色瞬息万变，目瞪口呆，转而痛心疾，眼泪一滴滴滑落，每一滴，都是印证她心中猜想的绝望；每一滴，都如心头血一般，万针穿插，溅满千尺白绫！

“你一定很恨我，对不起，小猫儿，我不想让你失望，可我没办法履行承诺，没办法再保护你了……”镜中的男人微微垂下头，额前的头遮住他闪躲的目光，他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想必也是痛的。

过了好久，他暗咳一声，抬起头，抹去眼底翻滚的潮湿雾气，尽量维持镇定，一本正经地道：“先前不肯说，是怕你跟着担心，现在，我把查到的事都告诉你……我不在，你必须知道要防范的人是谁。”

管宛握紧拳头，将头埋低。

那人是谁……还重要吗？

他已经死了，最爱的她的人都不在了，她的生命是活是死，还重要吗？

后面的话，管宛听不下去，她只是舍不得离开他的脸，舍不得离开这面镜子，舍不得他最后残留的一点影像。

她的视野朦胧一片，看不清镜中人是不是也哭了，只听见他的声音那么低沉，低到嘶哑，仿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说下去。

可他却没有停，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又清晰，嗓音微微晃动，如同全身体力都被抽空：“那个人，他创造你，就是为了杀你。”

原来，是这样……

管宛自嘲的笑了笑，仿佛并不觉得意外。

她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已经耗尽，耗在他生命的陨落、这个暗无天日的噩耗上！什么都不重要了，她的生命，她的生活，她的未来，都不重要了……

那个人，更加不重要……

她只想让秦辰回来，想让一切回到半年以前，如果不可以，就这样吧……

脑中还是嗡嗡混乱不堪，郁堵的胸口犹如被无数块巨石封住，沉重到连听下去的毅力都开始闪烁！

她咬紧贝齿，手心慢慢缩紧，那一恍惚的惊诧，让她的呼吸停滞了，此刻她才终于明白，秦辰为什么要一直瞒着她，原来不光是怕增添她的烦恼，也是，做出代她去死的打算……

大颗的眼泪汹涌夺眶而出，她抬头看一眼床边站着的秦九和秦天，他们的脸上亦是满载哀痛，甚至不曾直视过她这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