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为我的青春买单
作者:歌尽繁花 | 分类:现言 | 字数:14.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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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四 出院
医院是大多数人出生的起点与死亡的终点, 白天喧嚣,夜晚寂寥,一旦这样的宁静被打破, 便意味着有人被送进来急诊。因为身体的不适, 她很少能睡着, 寂静的夜, 周围剩下的只是别人轻浅绵长的呼吸, 拿手覆着眼睛,透过指尖看着沉沉的夜幕,一秒, 两秒……还有多久才能天亮?日出拂晓,她就可以庆幸自己又活过一天。
走道里终是传过凌乱的脚步声, 急促而慌张, 甚至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哭泣, 侧耳倾听,医生压着嗓门吼着:“快上呼吸机!”
“氧气罐呢?怎么还没到?”
“打一针强心针, 看样子快不行了!”
“快去交钱吧,五百六,钱有没有带够?”
“能不能先打?我回去取?”病人家属的声音隐忍而仓惶。
“那怎么行?现在我们都是电脑记账,不是哪个人能做主的,快回去取吧。”
“那还来得及吗?”听得出声音里又急又痛, 还带着哭腔。
“不知道。”忙了一天, 谁都累, 半夜加班, 心情总归不是很好。
张含青推了推身边熟睡的勒诺, “喂,你身上带钱了吗?”
“带了, 怎么了?”勒诺抬起头,睡眼惺忪,突然被叫醒,比她还急。
“能不能先去把别人的钱给垫了?”她也不好意思,这样搅扰他仅有的睡眠时间,似乎很残忍。
“哦,我去看看。”他站起身,出了病房,一会才返回来,重新坐到她的身边,细细摩挲着她的手指,“你一直都没睡吗?”
“睡不着。”她歉意地笑了一下。生命就像一个被倒过来计时的沙漏,每分每秒走的都那么快,亲眼目睹,又是何等的触目惊心。
仅仅一周的时间,谢婉婷也走了,花季一般的女孩,却说没就没了,病痛将曾今美丽漂亮的女孩折磨得都脱了形,她的母亲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最后只是包了剩下的衣物,茫然地离开了病房,很快新的病人填补了这个床位,陌生而苍白的面孔迷茫而又绝望。
“我想出院。”她抓住勒诺的手,她不想再呆在这里,再呆下去,她怕自己会疯掉。
“好,我去办出院手续。”目睹了一切,最初的坚持也开始动摇,死亡太过频繁,连他也开始害怕。
他们算是幸运的,经过几次透析,病情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了,医生也认为没有必要长期住院治疗,除了叮嘱她以后按时来透析以外,还建议如果情况允许可以考虑换肾,毕竟透析副作用不少,还存在依赖性,反复治疗,给病人带来的痛苦太大。
“谢谢医生。”几乎是异口同声,两个人还是头一回变得这么有默契,出了医院,阳光明媚,坐在车里,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张含青第一次发现自己这样幸运,能活着,真好。
“去吃饭吧。”医院的伙食千篇一律,早吃腻味了。张含青提议道。
“你想吃什么呀?”
“什么都想吃。”张含青觉得自己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
“那可不成,医生不是交待了要注意饮食吗?”
“就吃顿早餐,还能把人吃死?”张含青不以为然地道。
车子开了半天,才找着停车位,饭店不错,来的人很多,两个人坐下来,吃的要了不少,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像庆祝新生归来,蟹黄小笼包、凤尾烧卖、五香蛋、糯米糍……看得人直流口水,她刚一筷子夹起糯米糍,那边勒诺就给夹了回去,“太甜了,你吃别的吧。”
她将服务生端来的鸡鸭血汤挪到自己跟前,他又把那碗汤给挪了回去,“这么油腻,你也敢吃,何况你能吃辣的吗!要碗鸡汤面好了。”
一顿饭,她眼瞅着他大快朵颐,自己倒好,两根筷子夹着面条一根一根往嘴里送,她现在才明白什么叫早死早超生,有这样让人眼馋的吗?
吃完饭,她道,“你回公司吧,我自己逛逛。”离了婚,突然发现一身轻松,卸下面具,连谎都不用撒了。
“你跟我一道回公司好了,把你一人丢在外面,我不放心。”
“我这样子去公司干嘛?”张含青叹了口气,“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总得去买点衣服,日用品,外加收拾收拾自己吧,我这头发也得修修,长的都没型了。”
勒诺愣了一下,轻笑起来,两个人的思路,一直都不在一条线上,“要不我请假陪你。”
“你陪我?算了,我上美容院,你也跟着去吗?还不让一帮女人把你给吃了。”
“我就这么没节操?”勒诺笑了笑,压抑着的荫翳一点一点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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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说不准,我先走了,晚上给你电话。”
“要逛那么久?”他拽住她,在她怔忡间将她拉进怀里,突然低下头亲吻她,张含青只觉得身体变得僵硬,陌生的感觉让她极不适应,就好像努力了很久的东西突然间唾手可得,容易到让她觉得太不真实。
如果生命注定短暂,倒不如将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来过,以前的生活轨迹就是如此,现在也没什么好患得患失的。
没了管制,她先逛美发沙龙剪了个满意的发型,接着去美容院。凡是女性服务行业,都少不了男性服务生,年轻的、帅气的、漂亮的、钱花得多,档次就高,档次一高,货色就上去了,来来往往,看得人眼晕,既热闹非凡,又悦人耳目,她喜欢周遭的热闹跟喧嚣,只有这样,才觉得自己还活着。躺在按摩床上,脸上涂着厚厚的一层面膜,闭着双目,四周不是富婆,也是泼妇,所有的八卦奇闻统统入耳,比花钱看戏有意思多了。
“现在年轻女的,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羞耻,青天白日,她就敢坐到我老公办公桌上,她当我是吃干饭的?”隔了几张床,一个妇女口才卓著,嗓门高亢,“不打这个小□□养的,她就不知道我姓甚名谁!我告诉你,对待男人,你可不能心慈手软!给他点脸色,他就能上头,他要是敢跟我离婚,我就提根绳子到他老娘门前上吊,看谁狠得过谁!”
旁边的一个女性听了咯咯直笑,“还是你狠,不过话说回来了,年轻几岁到底不一样,你不知道我家的那位外头包的狐狸精,那腿长的,那胸脯隆的,是男人都得起反应,一张脸白得跟做了换肤术。”她一边喋喋不休,一边转头问身边的服务生,“你们这里有没有这项服务?要真能做,我也拉个皮什么的。”
“你老公这样,你也能忍得住?”旁边的女人奇道。
“不忍怎么行呢,跟他吵,他把钱扔给我,说是再吵,就跟我离婚。我才不离呢,白白便宜了第三者,何况我生了个儿子,他家老娘也不同意他跟我离。”
“哎呦,你轻一点,我是来除毛的,不是来扒皮的。”左边一个女人□□道。服务的男孩连忙道歉,小声支吾着:“对不起,这个是会有一点痛的。”手足无措,低头垂手站在一边。中年妇女也没空理他,仍握着手机讲个不停,“什么!B股跌了,你当初拿我钱的时候,怎么给我写的保证!连老娘的钱都敢骗,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七嘴八舌,漫天哄笑,到了这个年龄,女人统统变得漠然加无谓,所有的护肤跟妆容都阻止不了变老两个字,岁月留痕,精心的描画又为哪般?昔日的良人今霄又在何处?辛酸与苦笑憋在心底,日积月累,便也化作了恶毒。时光匆匆,曾经青涩懵懂的少女如今都变成了口无遮拦的大妈,矜持变成粗暴,梦想变成狗屁,生活就是把高贵变得低俗,把浪漫变成庸俗。
漫无目的,她买了点东西,又跑到肖杰演出的酒吧消磨时光,灯光幽暗,犹如群魔乱舞,肖杰演出完了,一身是汗地跑到她身边,“含青姐,你喝什么饮料?我请客。”
饮料?张含青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瓜子,零食,她最想喝的是酒,可惜她什么都不能喝,“我不渴。”口是心非,实际是看着邻桌的鸡尾酒,就忍不住咽口水。
“含青姐,你现在住哪?”
“逸景苑,暂时的。”
“一个人吗?”问题中居然带着试探,不由得她不警觉,招惹一个就够了,现在她可没力气再应付第二个,“不是,勒诺跟我住一起。”
肖杰目光中带着一抹惊讶还有一点失望,“你跟他……,你跟他是?”支支吾吾,已经不知道该把问题问到哪一步。
“同居。”斩钉截铁,残忍而又现实,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看着肖杰错愕的表情,张含青笑了笑,“你不懂。”
“你喜欢他?”
“喜欢?谁知道呢?”她无所谓地道,经历这么多,再谈喜欢都奢侈了,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纯粹是胡扯,先把人做好了,活着才能风流。
从酒吧出来,她看看表,竟然逛到了十二点,一天时间,转眼即逝,连电话都忘了打,招了辆出租车,匆匆赶回逸景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