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幻影
作者:寂寞群喧未已 | 分类:灵异 | 字数:103.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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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许多年前,始祖帝向他的弟子问:“谁敢向天斩?”
只有伏兮哉拔剑指天,说:“天若敢欺,以剑斩天!”
于是始祖帝遣散其他弟子,尽心培养伏兮哉。
伏兮哉,即是今日所传之伏皇。
轩辕看着琮,问他:“谁敢向天斩?”
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帝琮!”
轩辕不想评论。
他一直以为他的师父、人类伟大的农皇会给他找个老实巴交、什么都不懂的师弟,谁知道竟找了个琮。
他很想把帝枫对他说的话说给琮:“世间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贼物?白误了个好名字。”
但他没资格,因为他……干了件让琮很生气的事。
琮问他,为什么农皇雕像和师父本人看起来不像。
他说了一大堆废话,最后才指明:那是一种术法,帝枫会,农皇会,段逸之会,但他不会,所以他不愿说。
琮怪他小肚鸡肠,他无话可说。
琮说:“你好意思叫自己轩辕于道?我要是你,早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去了!”
轩辕不愿意再看见琮,也不试验自己教导的成效,把琮送到了中阳城外。
中阳事了,接下来该是昆山苏万里了。
苏万里这名字起得也颇有技巧,乃是取“万里江山红烂漫”之万里。
然而出乎苏有臣的意料,苏万里是真的红了,红得发紫,紫得发黑,当真烂漫得不得了!
当然,琮并不像之前那样厌恶苏万里,因为他刚想起来,似乎他自己也为千万人所厌恶、欲除之而后快。
这时他忽然有些想念那些陪同自己逃跑的刺客们,心里想道:“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怎么个情况。”
然而他不得不骂自己糊涂,自己又不是年老体衰、将要安享晚年了,怎么净拿些回忆占据自己的头脑!
路上,他打探了下日子,已是十一月初四了。
先天城之毁、陈佑与伏白之灭如一阵风暴,卷去了人们其他的话题,只余下这一个。
据说,王丞相大惊、大怒,跪请皇帝查出凶手,皇帝当然允了。
关于这件事,琮听了只是一笑,并不关心,因为他志不于此。
从中阳到昆山只用了十天行程,然后,琮被拦在昆山城外。
“就因为城里有几个开兴宗弟子就不允许我进城?”琮横起眉,新换的黑袍随风舞动,“也就是城外人不能进,城里人不能出喽!”
“当然……不是。只有你这种一看就不是什么……的人才不被允许进。开兴宗弟子岂是你可以冒犯的?”守门卒不屑地上下打量琮,“爷我都比你强!”
这下琮是真忍不了,他正要动手,忽然见到一名少女从城楼上跃下。
少女落在琮身前,大眼睛里写满疑问,向守门卒问道:“他是谁啊?身上怎么会有灵气波动?”
守门卒识得这少女,连忙答道:“仙人,不,仙子,他是个……他身上有灵气波动?”
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琮早已警惕,灵力在身体里搬运,但他还是颇有礼貌地问道:“敢问姑娘是何人?”
少女不满地拍拍自己的白袍,指指胸口的碧水图纹,说道:“你看不出我是开兴宗的吗?”
琮一愣,这时才明白自己已经遇到了妨碍自己行事的正主了,心里一团火欲喷发出来,然而见了少女单纯模样,火不自觉熄了些。
但他还是质问道:“为什么你们开兴宗弟子在城内就不允许我进城?”
“有这样的事?”少女瞪大清亮的双眼,琮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倒影。
琮这时火已全熄了,叹一口气,道:“算了,也怪不得你,是那守门的自己不知好歹,狗眼看人低。”
他也就不计较了。
少女似乎不乐意琮这么说,想要说些什么,半启红唇,却被一声喝问打断:“谁敢向天斩?”
琮这下是真无语了,刚与轩辕离别,似乎便又遇到个“老家伙”。
“你们为什么偏要追着我不放呢?”他摇头低声笑了笑,然后高声答道:“农皇、公孙还有轩辕。”
“为什么不说你自己了?”讥讽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入琮的耳朵里,让他尴尬异常。
他自然不好意思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说出自己的名字,但就这么被那人挑明了说出来,真是让他无颜以对。
“你认识我师父?”不等琮回答,少女又向城里问:“师父,你认识他?”
一位老人跨越空间的限制,出现在少女身边,看了眼琮,淡漠的神情里透出无奈,叹一口气说道:“我不想认识他,但不得不认识,实在是我那师父太不负责任了……怎么就找了个……唉……”
被这么一说,琮深深把头低了下去,不敢看老人。
老人见琮这副模样,没好气地说道:“别一直在城外站着了,进城吧。”
琮轻轻“哦”了一声,站到老人身后。
老人命令守门卒打开城门,三人慢慢走进了城。
“我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以后要干什么,但切莫辱了那个名字(注①)。”老人边走边教训琮,“轩辕虽然有些没脸皮,但好歹修为通天了,也称得上一号人物。当年顼乎然(注②)号称一代传奇也执意要拜他为师。我之所以说他没脸皮,是因为他轩辕于道收的徒弟,到头来竟然要我来教,可倒好,现在人家顼乎然都不认他这个师傅!”
公孙苦笑了声,继续说道:“但我却没有成就,给那个名字抹上了点黑。他是不怨我不骂我还安慰我,可我想我是没资格。你应该知道那个名字代表了什么,所以我不希望你辱没了它。现金这个时代,与以往是不同的,大人物们(注③)频频出现,似乎在为什么忙碌着。虽然我也要为一些东西忙碌,但毕竟上不了台面。帝枫说:‘不欲辱之,先壮其身。’(注④)我希望你能。”
他又看了眼琮,挥了挥衣袖,说:“你走吧,别指望我们庇护你。走好你自己的路。”
琮点了点头,退后两步,端正态度,说道:“长者先行。”
公孙叹口气,由少女扶着向城中去了。
琮目送他们离开,品味着公孙的传音:
“你和轩辕有相似之处,我相信你秉性是好的。道从来无法传授,必须你亲身去体悟。帝枫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你是农皇弟子,虽然只有四人知道但已经必须担负起责任。师兄,公孙。”
琮明白,这是公孙承认了有他这样一个师弟的存在。
但越是获得的多,也越是付出的多,这是亘古不变的定理。
“那么,去苏府。”琮打定主意,直接前往苏府。
苏氏先辈,建国功臣,位列征东大将军,封昆山郡王,后上奏去王号。
终老昆山,谥曰忠武,高祖为之缀朝三日,亲题“忠武苏府”匾,并命以王礼葬之,复王号“昆山郡王”,加赠大司空。
琮知道苏府在哪里,因为他还是刺客的时候来过昆山。
苏府的位置很好,就建在昆山城北,府门开向南。
琮打听到苏万里有一个爱好,就是在每月的十五日到“萍逢院”听曲。
萍逢院这名字有出处,是帝枫的“萍水相逢即是缘”。
当年琮刺杀昆山郡太守,曾在萍逢院休歇――大概是两年前,当时倡女之优者是叫曹和,只不知现如今是否还是她。
转了两三条街,琮看见那熟悉的牌匾,不禁哼唱道:“萍水相逢,缘来缘空,一醉都入梦……”
萍逢院门前恰站了一位妇人,身着锦缎,听这曲子,似乎欢喜又似乎悲伤,开口说道:“莫看小哥你小,竟是咱萍逢院的老客。可我却为何没见过你?”
琮识得这妇人。这妇人是萍逢院诸多倡女口中的“阿娘”。
他笑道:“萍逢院日接千万客,曲娘又哪里能一一识得?”
曲娘是妇人在客人口中的名字。
曲娘轻轻叹道:“你话是不错。可听你口中曲子,似乎是我曹姑娘唱的。可你是无缘见她了。”
琮兴趣起来,向曲娘问道:“曲娘这话我可不懂,萍逢院如何无缘?”
曲娘目欲垂泪,轻轻幽幽地诉说道:“这萍逢院里姑娘――你们口中的倡女,虽然与我并无血肉之亲,但其中自是有情义的。可我许了世人,只要赎金一到,即可领了心仪姑娘。我的曹姑娘,前些日子就被人赎了去了。”
说着就将哭起来,但她是风浪里过来的,并没有真哭出来,可悲伤却是爬在脸上。
琮这下无心笑了,劝慰道:“曲娘放宽心,盼着曹姑娘得了富贵、享了平安你不也开心吗?”
经他一说,曲娘更生出了愁绪:“你是不知,赎了我的曹姑娘的可不是好人!”
“是谁?”琮一愣,有些意想不到。
“就是那‘草菅人命’苏万里。我的曹姑娘随他,享不了福的!”
“是他!”琮更是吃惊,“怎么便会是他?”
迟早我是要杀他的,可要苦了曹姑娘了。
忽然有筝声自萍逢院里飞出,有两句诗可以道出:“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琮便止了杂念,向曲娘问道:“不知这弹筝的是院内哪位姑娘?”
曲娘愁容稍解,脸上略回转了些笑意:“是我家宝儿姑娘。”
却又一叹:“宝儿姑娘是个可怜人,虽然天生丽质,奈何无父无母,又没了原本记忆,只留下一手弹筝技艺。幸而遇到了我,让她在萍逢院安顿下来,要不然,还不定怎样呢!”
“曲娘也是好心人。”琮赞叹了声,随同曲娘轻声慢步踏入萍逢院。
世道如此,奈之何?
天生丽质,有谁怜?
看惯,看不惯。
依然如是。
纵大帝亦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