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虹城边界，破庙

“在下，天云宗外门弟子，阿七。不知阁下是谁？”

被人堵住去路，七夜倒也不心慌地先将自己宗门报出。

“天云宗……

天云宗不是几天前就已经离开北山虹城了吗？

你又是从何而来？”

中年人质问道，并未报出自己名讳。

他本叫‘杨洪’

以前仗着自己有一点修炼的资质，常常打家劫舍。

后被人追杀，无奈转投于王幼家族，寻求庇护，做了一名家丁。

这次带王幼出来完成家族历练，路上的一切情报都是他在打听。

天云宗早已离开的消息，他确信不会错。

不过，杨洪也相信没有人敢冒充宗门弟子，因为这小子一身外门宗服不会有假。

这样一来，就十分疑惑：

为何宗门都撤退了，单单留那么一个不起作用的小尾巴？

“我只是帮宗门在北山虹城处理一些琐事而已……”

刚说出这句，七夜一下子意识到有些不妙。

对方已经知道天云宗队伍早已返回宗门，自己现在又一个人落单，哪怕是谎称身负宗门使命。

但，这夜深人静、荒无人烟处，恐怕对方不会有什么顾及。

即使杀了人，宗门也没地方去查找真凶。

“哦，是吗？刚才你都听到了什么？”

杨洪放心地咧嘴一笑，不急不缓地走上前。

“我、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此刻，七夜哪里还不明白，这个中年人已经不打算放自己走了。

他一边摆手、一边后退着，装出一副被人胁迫、十分害怕的样子。

早在之前，七夜就已经打量过了。

眼前这个中年人，实力不过“战级后期八重”。

而他身后那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青年，实力也不过‘初级六段’。

两人天赋资质都比较愚钝，但相比于无法修行的人，无疑厉害很多。

这样的荒野，遇上他们二人，真的杀戮起来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

只不过，七夜内心厌恶杀戮、不喜争斗，所以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因为一旦动起手来，心中总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杀性，不可遏制地想要爆发出来。

他很讨厌，甚至忌惮那种感觉……

因此，七夜总是尽力避免任何争斗，保持理性克制、心绪平静，让自己的心神不受到恶念侵蚀。

“王幼，上！杀了这小子！”

杨洪目不转睛地盯着七夜，喝声道。

“杨叔，他、他可是，天云宗外门弟子啊！杀了他，会给家族带来麻烦的……”

王幼十分忌惮道，

对于一个普通家族而言，杀掉一个宗门弟子，无异于与一个宗门结仇。

任何家族，都无法承受宗门报复的怒火，尤其还是大型的实力宗门。

“哼，被抛弃的外门弟子而已。

这荒山野岭的，杀了也就杀了，天云宗又怎么会知道是你做的。

况且，今日你若不杀他，那么回头，死的就是你我！”

杨洪一针见血，语气坚定道。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发誓！”

七夜想再次解释解释

“你以为我会信一个小屁孩的话？”

杨洪嗤笑一声

这简直就是笑话，他若当真，那么他就不会活到今天。

“快！杀了他！”

随即，又再次催促王幼

“嗯，对不起了，你别怪我……”

王幼一咬牙，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事情发展到这步，已经骑虎难下无法回旋，不杀也得杀。

不然，这小子回去告发，死得就是自己，哪怕不是说他们密谋抢劫，但威胁杀害宗门弟子也是大罪。

一念通达，王幼迈步上前。

“唉，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七夜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

眼神有些怜悯地看着王幼走来。

自己已经尽最大限度避免杀戮，结局依然还是退无可退。

在七夜看来，杨洪死不足惜，但王幼的迟疑，说明他还心存着善意。

只可惜，最后依然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自己本不想杀人，奈何总有人要杀自己……

若是自己今日手无缚鸡之力，那么毫无疑问死的便是他

虽然，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但这个世界上的生死并非由对错决定。

若是让对方觉得自己碍眼，那么只凭这一点，在对方眼里他就该死。

果然，最终还是靠实力说话……

此刻，七夜再次感到实力强大是多么重要、而且是多么幸运……

不仅，只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堂堂正正站立的资格。

自己之所以此刻能淡然面对，完全倚仗的是自身压过对手的实力。

所以，他才能面不改色地站立在对方面前。

从另一方面讲，七夜内心也替王幼感到十分遗憾。

自己如果不杀了他们，那么他们就有可能为了抢劫，去杀了其它人。

若杀了两人，可以救更多未知的人，那自己又为何不杀？

自己如果放过他们，是否间接纵容作恶、为虎作伥……

“咦，长老，您回来啦！”

七夜黯然叹息一声，随即看着前方脸色惊喜道。

当他说出这番话后，杨洪愕然地下意识回头一看，却见身后一片漆黑，连个人影也没有。

另一边正要迈步往前的王幼，也十分害怕地回过头，一脸战战兢兢。

“不好！他要跑！”

杨洪突然意识到。

发现身后没人，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小子想凭借这种低级伎俩逃走。

然而

“影步，追风！”

霎那间，七夜蓄势待发，低声一喝。

刷！

两人三四米的距离，瞬间突袭跨越，划出虚影。

抵达杨洪面下，七夜攥紧小拳头，一下子轰在其脖颈处。

咔！杨洪还未回过头反应过来时。

人已经脑袋一歪，脖颈扭曲折断，直接两眼昏死，整个人随着七夜的剧烈轰击，一下子震飞出去。

事实上，以杨洪‘战级后期八重’的实力修为。

若不是因为太轻敌大意，根本没把七夜放在眼里，竟而短距离内转移注意力，将死穴彻底暴露。

也不可能遭遇突然偷袭时，毫无防范之力，甚至连察觉都没有。

七夜一击得手，顺利得出乎意料。

咻……

杨洪飞出，刚刚转过头的王幼，惊愕万分地看着飞过自己身边的人影，再看看原地站稳的七夜，整个人完全愣住了：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该你了……”

看着半天惊愕得说不出话的王幼，七夜缓缓提醒道。

“你你你、你……”

王幼手指七夜，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实在太可怕了！

杨叔竟然被这小子杀了？

他到底是人是鬼？

“我本不想杀人，可是你们却不想放过我。所以，对不起、别怪我……”

七夜边走边将之前王幼的话，原话奉还。

此刻，王幼哪里还有话可说，他十分懊悔杨叔为何要做得如此决绝，以致现在一切生路都断绝了。

“死！”

已经无路可逃的他，紧咬牙冠、眼角撕裂，快速抽出腰间佩剑，全力劈向七夜。

连‘战级后期八重’的杨叔，都被偷袭致死，王幼哪里敢掉以轻心，事到如今，只有拼力一搏。

见短剑横空劈来，七夜不慌不忙身子一撇、脚步一划，短剑贴着近前劈空。

闪过一次攻击，他就不会给敌人再出手的机会。

于是，七夜右手伸出一把抓住王幼手腕，运力一压。

咔嚓！

拿剑的右手手腕，粉碎骨折，短剑松脱。

就在短剑脱手间隙，七夜左手从下方飞快抓住剑柄，反手一转，朝外的剑刃回转对准王幼腹部。

没有任何迟疑，七夜轻轻一送。

嗤！

利剑完全刺入王幼腹部。

七夜才完全松开手。

“你……噗……”

王幼弓着腰，手捧腹部。

脱力地退后两步，口含鲜血吃力道。

但，还没说清楚便躺倒在地。

“你想说什么？”

看着地上的王幼，嘴巴吃力地一张一合，似有话要说。

七夜上前一步问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强？”

王幼忍着痛，好似用尽平生的气力，声音飘渺道。

“因为，我经历了太多残酷，体会过你难以想象的痛苦……”

七夜声音低沉道。

曾经那些苦难的记忆，是他不愿回首的往事。

但面对，王幼临死前的疑问，七夜还是说了出来。

算是对他之前善意的答复吧

对于利剑穿胸的痛苦，七夜最能感同身受。

那些被黑魔炎吞噬的痛苦体验，他曾原汁原味地全部体会过。

“呵呵……，果然，强者都是……伤痛的。

父亲说的……没错，像我这么、懦弱仁慈的人，是没、没资格，留在家族的……咳咳……”

王幼含血惨笑道，仿佛看透一般。

“呵呵……，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做出个、不用选择的事……

一直以来，我、都在，家族竞争中……痛苦、挣扎着。

以后，就、彻底解脱了……”

说完，王幼痛苦皱眉的脸色，微微一舒，带上一丝解脱的笑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愿你以后不再痛苦……

你没有错，这个世界也没有错。

错的，是我们都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

七夜伸手盖住王幼的眼帘，喃喃道。

然后，又将飞出去的杨洪再补了一刀，确认双双身亡后，他也无心在此过夜。

不再多耽搁，趁着夜色离去了。

留在破庙外的尸体，相信第二天就有人发现。

到时候，自然能通过他们身上的物件，通知家族人收尸。

“影，我做得对吗？”

夜路上，七夜认真问道。

他知道：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被影看在眼里。

整个过程中，影完全就像是一个沉默的旁观者，审视自己的一切抉择。

“何为‘对’？”

良久，影默然一问。

“我不知道，什么是对……”

七夜吹拂晚风，看着夜空，迷茫道。

“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对错’的绝对评判标准。

实力不济，被别人杀了就是错，哪怕是为了所谓的正义，因为‘正义’最终只会被杀人者定义。

历史，都是被胜利者书写的。

你杀了他们，那么你就可以说他们是作恶多端，自己为民除害。

而他们杀了你，那你在他们眼中就是祸患，要斩草除根……”

影徐徐说道，语意发人深省。

让七夜的世俗认知，正悄然偏移。

“真正的强者，是不会被世俗狭隘观念所束缚的。

否则，你觉得你的复仇还有实现的可能吗？”

见他低头不言、深思其理，影点醒道。

“是啊……

若是按‘常识’，我怎么可能报得了大仇！”

七夜豁然通达地抬起头，感慨一句：

“实力，就是对错！”

“此外，还有一件事：

我现在的灵魂状态不稳，需要暂时沉淀一段时间，这期间无法出手，你可千万别死啊……”

影突然说道

他也是刚被分裂出来不久，暂时还没有形成完全的独立灵魂状态，再加上施法帮助七夜脱困，形体已十分虚弱。

“放心吧，我运气应该不会有那么差了……”

七夜嘀咕道

此前，他真觉得自己可能因为黑魔炎，吸收了三个人霉运的缘故。

导致自己，先是被人面魔蛛偷袭，后被葬牙蜈蚣追杀。

两次险些丧命，运气简直差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