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背对月亮，如魔神般缓步向众人走去。

“大日光耀，灼！”

将铜钵丢到半空中，没有七怨掣肘的老僧终于用出最后手段。原本为了压抑幽冥气所释放的耀光开始变得狂暴炙热起来，比日间的阳光还要炙热千万倍！

这光线射在张云身上，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声音，整个身体都发出了类似烤肉的香味儿。周身衣物尽数燃起火苗，散发着暗淡红色的灰火随风飘舞。脚下的花草在热浪中枯干燃烧，潮湿的土地迅速干裂，化成焦糊。

......

老僧这一招看似占尽上风，但真正的事实是，他们已经黔驴技穷，除了死忘，在没了别的选择。

“白兄弟，我还能撑一会儿。拜托你带着慕琴儿和阿蚯离开！”

......

“离开？......我们还走的了吗？”

......

“无论你们是谁！”

“命运......命运的爪牙！”

“束缚我的锁链......”

“当斩！”

张云低沉的咆哮着。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仅同之前的自己完全不同，同七怨也完全不同。甚至于语言不够通顺，逻辑都不是很清晰。

伸手一指，一个淡淡的兽爪虚影一把抓住了老僧祭在半空的铜钵，一捏一攥，那铜钵直接成了一坨拧拧巴巴的扭曲铜块。嘭的一声落地。

夜色中，张云弯下背，双腿微曲手臂前倾探出。体态姿势看起来更像是某种野兽。原本长在脑袋上的烦恼丝尽数收回，又变成仿佛体毛一样的短毛，从身体各处钻了出来。短毛覆盖下的身体开始闪烁起斑驳的光。左一块，右一块。

脖颈，肩膀，右臂，肋下，左腹，大腿......浑身上下共计十三枚魔契烙印。幽冥气充沛如海，每一枚烙印都散发着炽亮的光芒！

对老僧一行人来说，这实力层次天壤云泥，没得打了。

“跑！”

老僧一声爆喝，猛的推了把白星河。而自己则直接冲向张云！没有用出任何神通，就是简简单单一把抱住了张云的身体。

张云伸手虚空一抓，原本被白星河腐蚀丢远的紫色短剑又飞了回来。低头看了看生锈爆皮的剑身似乎颇为满意。

噗！噗！噗！

钝剑一剑一剑的刺了下去。因生锈爆皮，满是凹凸和碎末的剑体在老僧身体上进进出出，接连刺了五剑。

那老僧已经奄奄一息，但依旧抱着张云的腰死不松手。张云低沉咆哮。

“赐你速死，何必挣扎？”

......

“我......我佛慈悲！”

“舍我身躯，护持苍生！除魔......护法！”

......

“哈哈哈哈！”

“张云可属苍生？雀儿可属苍生？怨灵可属苍生？花花草草可属苍生？你既然屠戮苍生，又何言有益于苍生？残忍行凶，怎敢大言不惭，妄言慈悲？”

“虚伪至此，纵然万死，不足我泄愤！”

......

“恶人......恶人不死，善众又如何能有活路！”

“不分黑白的慈悲于世间万物，便是对‘善’的亵渎！”

“吾早已发下弃佛之誓，屠尽世间‘恶鬼妖魔’，还襄境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哪管什么杀戮的因果罪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襄钺之战绵延千年，百姓挣扎于战火硝烟！修者凌驾众生之上，视苍生为虫豸猪狗任其鱼肉！契魔屠祸害民间，以神通持强凌弱，将冥骸引入......”

伸手指向老僧头颅，噗哧一声轻响。老僧的话戛然而止。这是一道剑气！

“我从来不喜欢蠢人的聒噪！”

自语间，张云抬起手，端详了手中带血的腐朽短剑半晌。握住剑身，啪！张大少爷一直颇为喜欢的短剑直接断成了两节。

像野兽一样，一手两脚同时着地的往前奔了一阵。见乡间隐约有两个人影在逃窜。张云伸手再指，身体上某一枚魔契烙印光芒大闪。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天空汇聚而下，看起来就像是从星辰处借来了光一样。惨嚎之中，这光芒迅速汇聚成两根短短的光柱，一口气射透了白星河和慕琴儿的琵琶骨！光柱又散为璀璨的漫天光沫，重新汇聚的时候则变成了锁在琵琶骨上的锁链。

张云再勾勾手指，这锁链逐渐收紧，拉扯着二人往张云面前而来。

“阻我冲破命运牢笼者，皆为命运的爪牙！”

“不知天命者，是为愚者傀儡！”

“剑之道，唯‘斩’而已！”

就在张云伸出手指，两道剑芒隐而未发之时，他又忽然浑身颤抖起来。除了炽亮双目外，脸上额外生成的七只眼瞳一阵乱眨。

“好一个怨念满满的老家伙！”

“藏在我这好弟弟体内，引姐姐我附体，又大肆挥霍姐姐我的幽冥气？”

“你总要讲点道理吧？”

......

“又来蠢货聒噪！”

“小小冥灵，因怨念而生，又要终生被怨念支配的木偶。你也配......”

你也配这三字尚未说完，张云扑通倒地。因为七怨已经从他身体里钻出来了。如今没有老和尚的铜钵掣肘，七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附体是为了抵抗老僧手段。如果没有那老和尚，没有躯壳的七怨其实比之前更为强大。

七怨脱体而出，张云眉心的晶核自然消失，脸上一大堆眼睛也重新沉没了下去。无论是哪个老鬼藏在张云体内，只要七怨带走冥核，带走自己的幽冥气，那就都是纸老虎。

远处山间已经隐隐有了些许白色，距天光大亮不会太远了。争斗了一夜，总算脱险。

一夜之间不但未能成功猎杀契魔屠进补，修为反倒在争斗中消耗了至少一成半。七怨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待她脱离张云躯体，在空中飘摇了几圈儿，正要找人寻仇，好好释放下心中怨气的时候才发现。那白星河已经逃之夭夭，再也见不到踪影了。只有巫毒女慕琴儿昏死在不远处，不知生死。

看着天色，再去寻那白星河“报仇”已经变得很不现实。于是七怨揪起张云，一边儿拍着张大少爷的帅气脸蛋儿，一边尝试着渡了些幽冥气过去。

“让人操心的好弟弟，赶紧醒过来给姐看看......”

“你到底还是不是张云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