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支断裂成几截的羽毛笔，克莱恩略一思索，就将莎伦小姐手边的笔记本捡了起来，翻看起她之前书写的内容。

片刻后，他合上笔记，眉头却皱得更深，因为莎伦书写的内容确实都是在“安排”这个梦境中的存在，并没有写有关“原始月亮”的内容。

“但仅仅是这种程度的‘安排’，怎么会让它损毁？”克莱恩低声自语了一句，然后拽起那支断裂的羽毛笔，结束了“召唤”，返回了灰雾之上。

接着，趁着那支笔的存在还未消散，克莱恩快速具现出纸笔写下了占卜语句：

“我手中的羽毛笔断裂的原因。”

默念完七遍，他拿着羊皮纸和已经开始逐渐消散的“0-08”，往后一靠，进入了梦境。

灰蒙蒙的虚幻世界里，克莱恩看见了莎伦小姐晕倒的画面，看到了月光在羽毛笔上一闪即逝，看到了羽毛笔在墙上写下的语句，看到了它的断裂和墙上字迹的莫名消失……

梦境飞快淡去，克莱恩苏醒了过来，他的脸色这时有些难看，这并不单单是因为对莎伦小姐的担心，也有他对这一层明明是林斯特最后布置的“陷阱”，却那么轻易就将其击杀的疑惑，有了猜测：

“这座‘梦境迷宫塔’……可能不仅仅是用来考验‘登塔者’，它的底层也许封印着某个隐秘存在……比如说，那个‘原始月亮’！

“林斯特作为‘原始月亮’信徒，在通过某些条件向‘迷宫塔’献祭灵魂时，也许让封印中的存在察觉到了机会……一个脱困的机会。

“那位存在应该自始至终都没想过帮助林斯特复仇，因为林斯特已经是迷宫塔的一部分，就算进一步污染他，也毫无意义。

“祂的目标是我和莎伦！因为只有我们才有可能离开迷宫塔，才有可能帮助祂脱困。

“而这个场景里的‘邪神子嗣’仪式，是再好不过的接引祂一丝力量的载体，还不容易引起怀疑。

“所以，在这个场景里，我们才有相对充裕的时间来寻找应对手段；林斯特和邪神子嗣的融合才始终未能完成。

“祂的目标恐怕就是让我们在与邪神子嗣的战斗中，隐蔽地污染我们，再让我们获胜，顺理成章地回归现实。

“呵，祂的首要目标恐怕是我啊……可惜我当时是以侠盗‘黑皇帝’的姿态战斗，既有灰雾的力量守护，又有‘亵渎之牌’自带的高位格……这样的配备出乎了祂的预料，祂降下的力量应该不足以污染那时候的我。

“所以，祂只能选择距离战场有些距离的莎伦小姐……而为了瞒过‘迷宫塔’可能存在的‘监控’，祂必须让一切‘合理’，所以又不得不借助了‘0-08’的力量来进行安排……

“正是这一次的安排让祂露出了破绽……因为这场景里的样子货承受不住祂的真实力量！

“这个场景表面上是林斯特布下的‘局’，但实际上，他就是个工具人，真正的布置来自于那位可能被封印在迷宫塔底层的存在。”

想到这里，克莱恩终于捋顺了思路，开始“占卜”进行验证。

一分多钟后，他让具现出的灵摆消失，叹了口气，自语道：

“可以确定，我的推测大部分应该没有问题。

“羽毛笔确实是承载了超过它层次的力量才断裂的。

“莎伦小姐也确实被‘真实’的力量污染了。

“那位存在透出‘封印’的力量不会太强，只是层次高，不容易被发现而已。

“而莎伦小姐刚刚被污染，与之的纠缠并不深，只要借助‘灰雾’的力量，应该并不难祛除……”

停顿了片刻，克莱恩苦笑一声，用有些自嘲的语气继续道：

“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该怎么让莎伦小姐向一个一听就非常可疑的邪神祈祷，并举行密契仪式呢？

“我和她虽然已经是朋友，但恐怕也没到连这种离谱的事都会相信的地步……

“如果身处绝境，必须拼一下时还好说……可那个污染，恐怕是并不容易被察觉的类型……至少刚才我就没从昏迷的莎伦小姐身上察觉到不妥。”

抓了抓自己的下巴，就在克莱恩一筹莫展时，他却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为什么因斯和林斯特被消灭后，他没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

按理说，在林斯特挨了那一击“阳炎”后，他就没可能再威胁队长的性命了。

“阻止因斯·赞格威尔的阴谋，保护邓恩·史密斯不死”这个任务，理应在那时就完成了才对！

他思索了一阵，又谨慎地占卜了一下林斯特的状态，确定对方确实已经不存在了，这才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随手具现出的写有任务内容的纸条上。

“因斯的阴谋……因斯都死了，阴谋自然就被阻止了。

“保护队长不死……不死……等等！不死？！”

反复念叨了几遍后，克莱恩豁然开朗，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队长不是神灵，不是天使……他终究是要死的！

如果任务非要抠这个字眼，那这个任务根本没有完成的可能！

一般情况下，梦境迷宫塔肯定不会这么做……但，如果发现了关押的“囚犯”想要“越狱”，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也就不那么让人感到意外了！

临时“扭曲”一些规则，它肯定做得到吧……

想清楚这些后，克莱恩却并不显得惊慌，毕竟他有灰雾之上的神秘空间作为后手，想要脱离“梦境迷宫塔”，强行醒来还是能办得到的。

“这反而不是坏事……因为正好可以以此劝说莎伦小姐向‘愚者’先生祈祷！”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后，克莱恩顿时有了主意，他推敲了一番说辞，然后便模拟下坠的感觉，回归了梦境场景。

等他赶到莎伦小姐身边时，这位宛若精致玩偶的小姐刚好清醒过来，气质、姿态都和往常别无二致，只是蔚蓝的眼睛略显迷茫。

见到跑过来的克莱恩后，她第一句就是：“这个场景本身才是林斯特真正的陷阱。”

不，他没这个本事，这个场景本身是迷宫塔和某位存在博弈的产物。心里这么嘀咕了一句，克莱恩表面却点点头道：“这个任务本身就存在陷阱。”

莎伦静默了接近一分钟才说道：“现实的身体死亡后，会永远困在这里。”

说完，她抿了抿嘴唇，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想到办法。”

“我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克莱恩斟酌着语气地说道。

莎伦霍然转头，眼眸像是活了般出现转动，嗓音清冷，却难掩期待地开口道：

“什么办法？”

克莱恩却没有直接回答，转而说道：“还记得在进入这个场景前，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莎伦认真回想了一秒，复述了克莱恩当时的话：“如果我们陷入了绝境，你能无条件相信我一次吗？”

“就是这个……你相信我吗？”克莱恩直视莎伦的蔚蓝色眼眸，认真地问道。

莎伦回看着他，好一会儿后才点了下头：“我相信！”继而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显然，她对克莱恩的打算有了一些猜测。

“念诵一位‘伟大存在’的尊名，举行仪式向其祈求帮助。”克莱恩面色不变地说道。

“谁？”莎伦对此却似乎并不意外，冷静而又简洁地问道。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一位仁慈的神灵。”克莱恩关注着莎伦的反应，回答道。

“果然是‘愚者’……真实造物主的死敌吗？”莎伦微微颔首，嗓音平缓地说道，“难怪你那时没有疯。”

虽然极光会据点那一战才过去几天，但其中的一些细节还是不可避免地走漏了出来，尤其是“愚者”的名号第一次被各方势力所知，就连莎伦都在一次聚会上听人说起过。

而侠盗“黑皇帝”是“愚者”信徒的事其实也不再是什么秘密，所以莎伦在听到克莱恩说出“愚者”的尊名后并不感到意外。

小姐，你还记得“污秽之语”符咒的事啊，虽然那呓语确实让人印象深刻……克莱恩腹诽了一句，再次认真地询问道：“那么，你的决定呢？”

莎伦用蔚蓝的眼睛看着他，点头道：

“我没有别的选择……

“而且，我相信你！”

听到这话，克莱恩如释重负地弯起了嘴角。

……

当莎伦小姐在按照克莱恩的指点举行完仪式后，匆忙来到灰雾之上的克莱恩“点”开那一颗新出现的“深红星辰”，立刻就看到了一个让他极为惊讶的画面。

那朦胧的画面里，模糊难以看清的莎伦小姐身上，缠绕着一道血红色的细小身影！

那身影身体扭曲，但脑袋却如同常人……

这都不是问题，克莱恩曾经在“太阳”身上看到的阿蒙比这个还要诡异……

不过，这个身影的相貌却让他忍不住张开了嘴巴。

栗色微卷的长发，蓝眼睛，高鼻梁，薄嘴唇，有两撇打理得很是漂亮的小胡须……

这个长相，和克莱恩手里的“黑皇帝牌”上的形象一模一样！

黄·罗塞尔·古斯塔夫·涛？

这个污染竟然来自于他？！难道他就是“原始月亮”？！